做一颗更叛逆一点的、不能完全被棋手掌控的棋子。所以,他对火龙王安排的婚事一再推诿,想试图寻找其它的可能。遇到荷雅门狄后,他的世界被点亮了。他无比确定,她就是他要的人。可他却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只是一个很遥远的愿望,几乎不可能成真。在世俗的眼光中,他们的感情会受到诸多阻碍与非议,或许这辈子雅麦斯都没法正式向他的主人求婚,但他会倾尽全力,给她幸福和快乐,让他们成为一对令人艳羡的爱侣。即使难成夫妻,他也坚信他们会永远相伴。
然而,雅麦斯如今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卡塔特的生活显然已无法满足荷雅门狄。她越发表现出对家乡、对亲人的牵挂,且这种留恋已经慢慢凌驾于她对自己的爱。
雅麦斯攥紧拳头,指甲在掌心刻出深痕。对荷雅门狄的想念和担忧,已让他无心在此处多停留分毫。“你们继续盯着。”他抬脚想走,又猛地收住步子,用低哑的嗓音对同伴们说,“如果再看见有哪个守护者胆敢和德文斯、柏伦格来往,暗中私相传话,你们不必请示我,直接处理了。”
留下这道不容置疑的命令,雅麦斯脚步匆匆地离开。阿布诺斯、爱萨斯,里欧斯以及纽因斯互相看来看去,眼中充满了震惊。只有翁忒斯和费扬斯彼此交换了眼神。他们已然洞悉了雅麦斯的去向,同时也渐渐理清了头绪,察觉到他和首席之间似乎真的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事。
“别多管,”翁忒斯压低声音,提醒着其他人,“也别多问。”那两人的绯闻,在翁忒斯心中几乎已经成了定论。他既阻止不了雅麦斯泥足深陷,也无法插手他和首席的感情,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力堵住旁人的嘴,避免事情进一步扩散。
告别众人后,雅麦斯快步赶到首席居所。此时荷雅门狄人正在三楼露台,身姿慵懒地侧卧在躺椅上看书。
她今天一直睡到了十点多才醒,起来匆忙吃了口早饭,而那时雅麦斯早已离去。守护者迪特里希在十一点半来收拾餐具,漆黑的眼珠子偷偷观察她,没有多问什么。荷雅门狄觉得没睡够,时不时地打着哈欠,便打算先看会儿书,等过会儿困意来了再午睡,但雅麦斯的突然到来,却打乱了她的计划。
两人见面时,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荷雅门狄端坐起来,手指轻轻夹着书页。雅麦斯略显局促地在对面的椅子坐下,犹犹豫豫地说话了,“我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你要格外小心柏伦格和德文斯,对白罗加也不能掉以轻心。那两个龙术士可不是省油的灯,都对你的位子有所觊觎呢。”
被他提及的这几人,在荷雅门狄的脑中慢慢显现出他们模糊的脸庞。她对只有过数面之缘的柏伦格和德文斯的印象很浅,对白罗加则更是只闻其名而从不见其人,但既然雅麦斯如此郑重其事,她便认真地点了点头,将这份提醒记在了心上。
雅麦斯接着又聊了聊这几个人的过往和他们的行事风格,将他的怀疑以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倾囊相告。荷雅门狄专注地听着,目光游移在书的封面和周围的风景间,没有插一句嘴。忽然,他停下了叙述,微微清了清嗓子,然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转变了话题。
“我……我如果真的向你求婚,你会怎么样?”
始终游移不定的那双冰蓝色眼睛终于抬起来,望向雅麦斯的脸。她在思考问题时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片刻后,她轻声回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难道,我能答应吗?我们连在一起都不被允许,婚姻这种大事,怎么可能轮得到我们做主。”
“那如果抛开这一切,抛开我们现在的困境,只是单纯考虑这个问题。你会愿意吗?”雅麦斯声音不高,却透着一丝急切。他的视线像是黏在了女孩的身上似的,完全移不开。
荷雅门狄又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我不能答应。”她的目光有些躲闪,“你再给我点时间,我还要再好好地想一想。”
“为什么?”雅麦斯向前探了探身子。“你在犹豫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火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失落和难过,“我知道,你不想被人约束。你觉得在这里不自由,觉得被我束缚住了。”
他对面的女孩有些迟缓地看向他,眼神中飘过一丝挣扎,却没有否认。
雅麦斯看着她的视线移开了,向远方渺远的天际眺望,那里的云白得像雪,轻飘飘的,在风中极缓地移动。“你曾经口口声声说会爱我,可现在却好像是后悔了。你的心意就像天空中那些飘忽不定的云,让我捉摸不透。”他自嘲地说着,目光又回到她身上,希望她能够说些话来反驳自己。
“而你却像火。”荷雅门狄微微挣脱开雅麦斯的目光,望向护栏上的绿丹藤,语气中透着些许倔强。
“我是火龙。”
“不是所有的火龙都像你这样。”
“或许是你这团风,助长了我的火势。”他苦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来。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投下一道孤单的影子。他在原地伫立了片刻,随后伤心地离开了。
荷雅门狄那天便失去了继续看书的兴致,满心的苦闷与烦躁更是毁了她午后的小睡时光。尽管平躺在床上闭紧了眼睛,可雅麦斯的面容,声音,还有那火热的气息,始终都纠缠着她,让她无法入睡。她的心如同被一根细丝缠绕,隐隐作痛,思绪也变得混乱不堪。她索性起身,到画室去打发时间,让自己更累一些。坐在画架前,荷雅门狄拿起一支笔,想尽情地在画纸上涂抹一番,借此发泄掉心中的郁气。可是,当她发现那画笔上留着的是上次画火棘时的鲜艳红色时,她愣住了,整个思绪瞬间又被那头火龙完全占满了。
这颜色,如同雅麦斯那火焰般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迷人的光泽,又像他那鲜红的眼睛,深情又痛苦地凝注着自己……荷雅门狄的心缩紧了。她对雅麦斯的爱意从未减少,雅麦斯对她的关心和爱护也依然像永不干涸的火山岩浆一样源源不绝,可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呢?他们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越来越多地被现实的无奈和诸多无法言说的因素困住的?
回想往昔,她和雅麦斯的交谈大多数时候都非常融洽,虽然也偶尔会因为彼此的观念不同而互相拌嘴,可每一次,他们都能以皆大欢喜的结尾收场。只有一个话题不行——与荷雅门狄家人相关的话题,似乎是不能碰触的禁区。以前她也曾有几次旁敲侧击的暗示,她记得,雅麦斯会沉默,脸上的神情也会变得有些异样,好像只要她一透露自己想要回家的意图,他就会陷入不安。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多心了。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画笔,荷雅门狄突然意识到,这不也是他为了让自己安心留在这儿而精心设计的一种阳谋吗?他不希望她离开卡塔特,所以才花了那么多心思让她开心。或许……可以试着去试探他的想法。但这终究还是太冒险了,她心里没底。
尽管那日的谈话不太愉快,雅麦斯却依旧像往常那样,每天都按时来首席居所看望她。只是,两人之间的交流少了许多,或者说,他们之间能畅所欲言的话题被限制在了一个范围中。曾经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恋人,如今却好像要很小心才能维护好彼此的关系。任何有可能伤害到他们感情的话题,似乎都被双方心照不宣地刻意回避。这段时间,雅麦斯变得特别温柔和有耐心,特别愿意去讨好她。两人的关系有一些僵,心里都清楚有个疙瘩还没有解开,使得他们相处的气氛有时会显得略微沉重,但他们依旧会亲密相拥,会睡在一起做|爱,似乎忘记了外界那些对他们不利的传言。
有时候,当雅麦斯觉察到她意欲开启某个危险的话题时,他便会用热吻来堵住她的嘴,用探向她双|腿的手让她沉醉。它奏效了头几次。荷雅门狄被他征服在了床上,只要一与他欢好,她就无法思考。每次她在雅麦斯心上划下一道伤,他就一定要在床上找补回来。可是,随着这样的伎俩被使用得愈加频繁,它的效力也渐渐消退了。
再过一个月,荷雅门狄就要迎来她的十六岁生日了。雅麦斯想送她一份礼物。之前她十五岁生日时,由于她一直拒绝,他就没送,现在想想不禁后悔,觉得自己当时太过粗心了。因此,他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地挑选礼物,让她能感受到自己满满的爱意,也让他们之间的裂缝能得以修复。
五月的一个晚上,月光如水洒进房间,两人在结界的保护中,在一片律动中共赴巫山。雅麦斯伏在她身上,眼神一刻也不曾离开她那娇美的面容,他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愿意永远为她倾泻出自己的一切。结束了数场情事后,雅麦斯又开始忘我地亲吻起她。他近乎狂热地把她拥入自己的双臂间,双唇如磁石般附在她的唇上,仿佛要吸尽她口中的甘露,让她几乎窒息。
当他终于觉得吻够了,打算放过她时,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好几分钟。他们躺靠在床板和枕头上。他满足地听着主人在他的胸前软糯如棉地喘着气,环绕在她肩部的手臂不禁搂得更紧了一分。“下个月就是你的16岁生日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他看似随意地问道,眼神却透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认真。
又到了要过生日的时候啊……荷雅门狄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在山上度过的那些或美好或艰难的日子在她的脑中一幕幕闪过。“不用送了,你不用老是在意这个。”她微微别过头,避开雅麦斯那充满期待的目光。
“不,不行。一定要的。以后每年都要送。”
“可是,真的不需要破费了。我在这儿一切都好。”
这个坚定的回答让雅麦斯毫无准备。在他心中,始终对自己无法为荷雅门狄提供完美的生活而深感忧虑。他全心全意地爱着她,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消除她的烦恼。最近,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虽然仍充满了快乐,但已经不如从前那么纯粹了。他暂时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低头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雅麦斯,你上次问我,愿不愿意接受你的求婚。”荷雅门狄缓缓地说道,“我其实是愿意的。但是,我一个人愿意,又有什么用呢?你得让两位族长也点头答应。”
“我一直都在为此而努力啊。”
“可这件事,很难一蹴而就。你想,如果需要很多很多年才能够实现的话,那么,在这个漫长的时间里,我都必须留在这儿吗?”她抬头看了眼雅麦斯,又慢慢地低下。“我快要十六岁了,我还需要为此等多久?六岁时我就离开了父母,那时的他们正值壮年。我离家至今已快十年了……常人的一生很短,没几个十年可以用来等待,他们会逐渐变老,直到有一天离开这个世界。”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我好害怕,如果我一直呆在这儿,我怕我会见不到他们的最后一面。”
雅麦斯沉默了,完全没料到话题竟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这才是最大的危机。他早就知道的,但他一直在自我麻痹。他们之间的问题根本不是那些遥远而虚无缥缈的问题,不是人类能否与龙族结合并生育后代的问题,也不是跨种族恋爱和婚姻能否被接纳的问题。真正的问题正摆在眼前,是她想要离开自己的这个现实。
“我的父亲,母亲,在一天天变老,他们还能等我多少年呢?”
“这是两件事,你不能混为一谈。”雅麦斯尽量保持镇定,但他的声音已经透露出一丝不安。
荷雅门狄稍稍坐直了身体,眼睛望向他,“那难道,我们的婚礼,我的父母不能参加?”
“不是这个问题。你明明很清楚的,龙术士的秘密不能被外人所知。即使是你的父母,也不可以知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吗?”
雅麦斯的眼中一瞬间闪过了慌乱。他躲开她的目光,低头说道,“你师父不应该一早就跟你说清楚了吗,难道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一丝呆怔僵在荷雅门狄的脸上。她突然甩开他的手,离开他的怀抱,情绪开始剧烈波动,“你还有脸提林恩?他说会在我十四岁的时候送我回去,后来,他醉酒摔死了。他骗了我,所以他得到了报应。你也想骗我?”
“你是在咒我吗?”雅麦斯被她气得脸色铁青。他向后靠着床头,在距离上与她拉远,一双红眸带着怒火,难以置信地瞪向她,“你想咒我死?”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这样硬碰硬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伤了雅麦斯的心,荷雅门狄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知道我来到这里是带着责任的。我会履行我的使命,我不会逃避。”
她的这番话让雅麦斯的神色有了些缓和,但他说出的话却仿佛直击她的要害,“你和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