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未拆封的心事

秋分过后，教室后墙的爬山虎开始泛黄。谢疏桐缩在靠窗的座位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素描本边角。许听澜正在讲台上领读课文，声音清朗得像山涧清泉，却让他的心跳乱了节奏。

铅笔尖突然折断，木屑崩在素描本空白页上。谢疏桐望着散落的碎屑，想起昨夜化疗完回家，在路灯下撞见许听澜抱着保温桶站在单元门口。少年冻得鼻尖发红，见到他时眼睛亮得惊人：“熬了三个小时的山药粥，还热乎！”

“谢疏桐？”前排女生突然回头，“你脸色好差，要去医务室吗？”他慌忙摇头，却扯动了后颈放疗留下的结痂，疼得倒抽冷气。许听澜的声音戛然而止，谢疏桐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穿透人群，将他钉在座位上。

午休时分，谢疏桐抱着画具溜进美术教室。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石膏像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线，他支起画板，却迟迟落不下笔。画架角落躺着半截炭笔，是上周许听澜硬塞给他的，说“专业级艺术家就该用专业工具”。

门锁转动的声音惊得他差点打翻颜料盒。许听澜举着便利店塑料袋探进头，卫衣帽子还歪在一边：“猜我带了什么？”不等回答就晃了晃袋子，草莓牛奶的包装在阳光下反光，“老板说第二件半价，勉为其难分你一瓶。”

谢疏桐看着对方熟稔地拖过折叠椅坐下，突然想起小时候躲在被窝里看的童话。王子永远带着阳光与勇气，而他是被诅咒的幽灵，连影子都散发着腐朽的气息。“你最近画的都是静物。”许听澜歪头打量画布，发梢扫过他手背，“不打算给我当模特了？”

喉间泛起铁锈味，谢疏桐猛地捂住嘴。咳嗽声在空旷的美术教室格外刺耳，他蜷缩着身体，听见许听澜慌乱翻找纸巾的声音。温热的掌心贴在他后背轻轻摩挲，带着运动后残留的汗意：“慢点，别呛着。”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谢疏桐抬头撞进一双盛满担忧的眼睛。许听澜睫毛上沾着不知何时落下的颜料，此刻却像坠落的星辰：“去医院好不好？我陪你。”

“只是换季感冒。”谢疏桐别开脸，抓起橡皮擦狠命擦拭画布，将原本勾勒好的轮廓抹成一片狼藉。许听澜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体温透过单薄的校服布料渗进来：“上周三你说去图书馆，我在住院部走廊看见你的书包了。”

空气瞬间凝固。谢疏桐感觉心脏漏跳一拍，手腕处化疗留下的淤青在对方掌心发烫。许听澜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他的脉搏，声音轻得像怕惊飞候鸟：“我什么都不问，只要你...”

放学铃声突兀响起，谢疏桐抽回手的动作太过仓促，撞倒了颜料瓶。紫色的液体在地面蜿蜒，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他胡乱收拾画具，听见许听澜在身后低声说：“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顺路带。”

暮色将操场染成琥珀色，谢疏桐背着画架往校门走。风卷起枯黄的落叶，他突然想起去年今日，也是这样的黄昏，许听澜把枫叶别在他耳后，笑着说“艺术家要有点氛围感”。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妈妈发来的消息：“今晚要做第三次靶向治疗，记得带帽子。”谢疏桐抬头望向天空，最后一抹晚霞正在消散，像极了他正在流逝的生命。而身后教学楼的窗户里，有束目光固执地追随着他的背影，比暮色更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