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悄然倾斜的日常

蝉鸣在九月的午后愈发聒噪，谢疏桐趴在课桌上，看着阳光穿过教室的吊扇，在课本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粉笔灰在光束里起舞，前排许听澜的后颈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校服领口滑进去，转瞬消失不见。

"这道物理题谁来解？"老师的声音刺破昏昏欲睡的空气。谢疏桐刚要举手，却被前排突然站起的身影挡住视线。许听澜的校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他握着粉笔在黑板上疾书，解题步骤像溪流般清晰。

"谢疏桐，你补充下第二种解法。"老师的声音让他猛地回神。起身时头晕目眩，眼前炸开无数金色光点，他扶住桌角勉强站稳。余光瞥见许听澜转身时关切的眼神，连忙低头在草稿纸上胡乱写着公式，钢笔尖划破纸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放学后的美术社团教室，谢疏桐正在给石膏像上色。门被猛地推开，带着热气的风裹着橘子汽水的味道涌进来。许听澜晃了晃手中的易拉罐："楼下便利店第二件半价，赏脸喝一杯？"

铝罐贴上脸颊的瞬间，谢疏桐忍不住轻颤。凉意驱散了些潮热，却压不住心跳的紊乱。他看着许听澜瘫在折叠椅上，双腿随意交叠，运动鞋在地面蹭出沙沙声："下个月的艺术节，我们合作个作品吧？"

画笔在调色盘上搅出浑浊的灰，谢疏桐盯着颜料泛起的涟漪："我最近...可能没时间。"话音未落，许听澜突然凑过来，发梢扫过他发烫的耳尖："你最近总躲着我。"温热的呼吸拂过侧脸，"上次说好教我素描人体结构，你忘啦？"

记忆突然翻涌。那是个飘着细雨的周末，他们挤在谢疏桐家的小书房。许听澜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锁骨在衣领间若隐若现。谢疏桐握着他的手调整握笔姿势时，掌心传来的温度几乎要灼伤自己。

"下周月考，想专心复习。"谢疏桐往后缩了缩，后背撞上画架。调色盘应声落地，颜料在水泥地上绽成诡异的花。许听澜蹲下身帮忙收拾，手指擦过他的手背："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深夜的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谢疏桐盯着输液管里缓缓滴落的药水，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许听澜发来的消息。十几条未读消息里，最新的那条写着："便利店新进了海盐味冰淇淋，明天带给你尝？"

他攥着手机蜷缩在病床上，化疗的副作用让胃里翻江倒海。窗外的月亮被云层遮住，像极了他不敢袒露的秘密。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许久，最终只回了个简单的"好"。

第二天清晨，谢疏桐在储物柜发现了保温袋。温热的南瓜粥还冒着香气，便签条上的字迹力透纸背："胃不好要按时吃饭，笨蛋。"他摸着便签边缘的毛边，想起许听澜总说他低血糖，书包侧袋永远备着糖果。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谢疏桐坐在树荫下写生。远处篮球场传来许听澜的欢呼声，他抬头望去，正撞见少年投篮后扬起的笑脸。阳光为许听澜镀上金边，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前，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直直撞进他心里。

画纸上的线条突然扭曲，谢疏桐丢下画笔抱住膝盖。喉间泛起熟悉的腥甜，他咬住嘴唇强迫自己镇定。风卷起画纸，上面未完成的肖像只有模糊的轮廓，却能看出飞扬的衣角和带着笑意的眉眼。

暮色渐浓时，谢疏桐在校门口遇见许听澜。少年抱着篮球，额角还沾着草屑："一起去吃那家新开的面馆？"他低头避开对方探寻的目光："不了，家里还有事。"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叹息，像片羽毛落在心头，却重得让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