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悬而未决的温度

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谢疏桐缩在教室后排，看着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成无数条透明的溪流。粉笔灰在湿润的空气里悬浮，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慌忙用校服袖口掩住嘴，指缝间隐隐泛起腥甜。

"又着凉了？"许听澜不知何时将温热的姜茶推过来，保温杯外壁凝结的水珠在课桌上洇出深色水痕。谢疏桐盯着杯口袅袅升起的白雾，想起昨夜化疗后反复呕吐的狼狈，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般生疼。

运动会后的训练场上，许听澜在单杠上翻转腾挪，衣角扬起时露出一截腰腹。谢疏桐抱着外套站在场边，双腿突然不受控地发软，只能扶着栏杆慢慢蹲下。细碎的光斑在视网膜上跳动，他数着远处许听澜挥汗如雨的身影，直到眩晕感渐渐消退。

"发什么呆呢？"许听澜不知何时已经落地，带着热气的身体重重撞过来。谢疏桐下意识往旁边一闪，后背贴上冰凉的铁栏杆。许听澜递来的毛巾悬在半空，"你最近总躲着我，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怎么会。"谢疏桐接过毛巾，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训练留下的印记，而自己的手却越来越凉，像浸在冰水里的枯枝。他低头看见许听澜运动裤膝盖处的补丁——是自己偷偷用同色系布料缝的，针脚歪歪扭扭。

午休时图书馆格外安静，谢疏桐翻着素描本，铅笔在画纸上发出沙沙声响。他描摹着许听澜跳高时舒展的身姿，却在画到眼睛时突然停笔。画面里的少年笑得灿烂，而现实中，他总能在不经意间捕捉到许听澜望向自己时眼底的担忧。

"在画我？"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谢疏桐慌忙合上本子，却不小心扯到输液留下的淤青。许听澜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手腕处，"这是怎么弄的？"

"打球撞到的。"谢疏桐迅速抽回手，将素描本塞进书包最深处。他能感觉到许听澜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后颈，那里有块因放疗新生的淡红印记，藏在逐渐稀疏的发间若隐若现。

放学路上，许听澜突然停在便利店门口。玻璃门映出两人并排的身影，谢疏桐看着自己单薄的轮廓，与身旁挺拔的少年形成鲜明对比。"等我。"许听澜跑进去，再出来时手里多了罐温热的柠檬茶，"老板特意加热过的。"

谢疏桐接过饮料，铝罐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他仰头喝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尝不出往日的清甜。许听澜絮絮叨叨说着明天的训练计划，他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目光却落在少年睫毛投下的阴影上——那阴影轻轻颤动，像随时会飞走的蝶。

暮色渐浓，路灯一盏盏亮起。谢疏桐望着两人交叠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突然想起医生说过的话。他握紧手中的饮料，在温度消散前，想把这一刻的温暖尽可能久地留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