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华山与招摇山不同，此处没什么灵树妙草，但却是人间繁华居所。商队南来北往，十分热闹，尽显人杰地灵人杰地灵。有不少妖精居住在此处修行。

晴朗天气，太华山的市集人声鼎沸，鬼气混在这里，格格不入。

鹤濯循着鬼气穿行其中，说书老人的声音越来越远，被叫卖声与周围人的交谈声完全覆盖。

“个头又大又甜的李子，又大又甜！”

鹤濯停下赶路的脚步，到水果摊前买了几个李子。

尽管他不饥不渴，却也在咬下一口甜李子后扬了扬嘴角。

这李子确实如商贩所言，个头不小，圆嘟嘟的很有光泽，味道也甜，像是在吃水灵灵的糖块。

鹤濯放慢脚步在集市里闲逛，蒙眼睛的瞎子手中拿着旗幡，上书“算命”两个大字，见了鹤濯，手如鹰爪一般抓住了他的胳膊。

鹤濯眉心一沉，这瞎子不管是真瞎还是假瞎，眼上罩着黑色布条还能抓到他，定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算命的笑嘻嘻地对他说：“客官，算一卦吗？”

鹤濯将手抽了出来：“不必了，我不信这些。”

算命的头顶带着一个滑稽的黑色高帽，脸庞十分年轻，他一把扯开眼睛上的黑布，露出炯炯有神的双眼。

这哪里像是个算命的，倒像是从学堂里逃出来的学生。

鹤濯转身欲走，没想到这算命的居然收了摊子和幡旗，死皮赖脸跟在他身后：“这位客人，我见你品貌非凡，绝不是凡尘俗子，能给您算上一算，可是我的荣幸啊。”

鹤濯不忘吃李子，加快了脚步，想要甩开对方。

那算命的依然缠着他：“鹤濯，是凤凰神女派我来的。”

他停下脚步，稍稍抬高了一寸斗笠，算命的看着他的脸“哇”了一声。

“你怎么这么年轻啊？”算命的愣愣地看着他，“我以为你活了这么久，应该满脸皱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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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濯递给那算命的一个李子。

虽然这人说的话，到目前为止，没一个字是他爱听的。

他甚至很想反问眼前的人，我难道应该很老吗？

算命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他这辈子都没想到，第一次见天神，就能讨到一口零食，抚着胸脯激动得差点晕过去。

他郑重其事地接过这枚李子，好像将军从多疑的帝王手中接过兵符、久旱之地降落甘霖、将死之人自活人不医的大夫那接过灵丹妙药：“多谢天——天天开心祝您！”

“我叫叶清嘉，重湖叠巘清嘉那个清嘉，江南人。我娘在世时是个绣娘，我爹是个医馆的大夫，凤凰神女是我的救命恩人。”叶清嘉咬了一口李子，特别满足地笑了起来，“你是鹤濯。”

叶清嘉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个子又高又瘦，让鹤濯想起营养不良的原重雪小时候：“你父母都不在了？节哀。”

叶清嘉摆摆手：“无事，许多年了。”

他有些兴奋地转过脸来，对着鹤濯又是一连串的话，“你知道吗，我特别崇拜你，我经常听神女提到你，这次有幸一见，实在是美梦成真！”

他一路上遇见的崇拜者不少，叶清嘉也算其一，鹤濯点点头：“神女是位非常可靠的朋友，能与她关系亲密，你也不赖。”

他打量了两眼叶清嘉，对方身上没有九重天的气息，外貌又如此年轻，或许是正在修行的人。

叶清嘉一双桃花眼不停眨动，面如凝脂，目若点漆。

那他没准也是个妖怪，鹤濯想。

凤凰神女说过要派人来协助他，居然派了个妖怪来。

“不说这个了，”叶清嘉三口两口吃完李子，从腰间拿出一封书信来，“这是神女给我写的，怕我把重要的事情忘了，或者给你转述不清。”

他脸上浮现出崇拜向往的神情：“神女是不是特别厉害，她知道你会来太华山！”

看来这位不仅是自己的粉丝，还是神女的头号大粉。

我来太华山是因为这里有罕见的鬼气，鹤濯想，神女大部分时间都在九重天，派来协助的人却精准找到了他的位置。

“第一条，太华山有异动......”叶清嘉看着信上的内容，自顾自念了起来，“第二条，带你去太华寺；第三条，带你去见当地的县令；第四条——”

他高兴地指着信的后半部分，展示给鹤濯：“神女嘱咐我，多吃饭，好好睡觉，祝我身体健康！”

鹤濯点头附和道：“神女说的是，我也祝你身体健康。”

他对叶清嘉这样情绪外露又很真诚的人天生就有好感，不同于原重雪初见时虚假又得意。叶清嘉得到鹤濯的祝福后，眉梢眼角染上几分雀跃。

叶清嘉一把将头上的帽子薅下来扔掉，走进一间制衣坊内换了身精致新衣走了出来，他顺手将旗幡扔到一旁，挺起后背，很是自来熟地靠近鹤濯：“走吧走吧，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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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画换米、换面，另有天神宝象，可镇宅驱邪！”

不远处传来一阵叫卖声，鹤濯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画师坐在市集外围，周围摆满了花架。

另有天神宝象......他居然在卖天神的画像？

鹤濯迈起步子向那个摊位走去，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叶清嘉神情紧张起来，拉住鹤濯：“我们要不要按照神女所述，先去县衙或者太华寺看看？”

鹤濯没有理会他，继续向卖画的摊子上走去，叶清嘉紧紧追在他的身后。

“名画交换，名画交换！镇宅之宝乃天神画像，走过路过莫要错过！”

无论是真是假，鹤濯都要前去看一眼这天神画像到底是谁的样子。

在去过白玉京之后，他确认那位天神已经死了。

六尺莲台的池中没有莲花盛开，就算是天神也无法再度重生。

叶清嘉疾步追上他：“你要去哪？”

“我方才听见有人卖天神画像，我想去看看。”鹤濯目光转向他，询问道。“你意下如何？”

“那些人哪里见过什么天神，”叶清嘉急切道，“我都没见过。年纪小的无人见过天神真面目，年纪大的——只有跟随他平定过妖邪作祟的人才见过。”

画摊距离他们不远，叶清嘉也拦不住鹤濯。他们很快便走到了画摊前，几幅长卷画作挂于白墙上，地上铺着绢布，捆好的字画摆在白布之上。

还有一幅作品正放在椅子上晾晒，卖画人弓着腰，正在调和墨色，嘴里还不停喊着：“名画换米、换面，另有天神宝象，可镇宅驱邪！”

鹤濯走上前来，还未开口，叶清嘉就替他问道：“您好，先生，我们想看看天神的画像。”

卖画人不紧不慢地站直身子，抬眼看了看他二人，摇了摇头：“不卖！”

鹤濯愣了片刻，卖画人重新弯下腰去蘸取墨水，他与叶清嘉对视了一眼。

卖画人见他俩还是不走，甚至挥手驱赶道：“我的画不卖给你这样的人！”

叶清嘉委屈道：“我们又不是不付钱，您这是为何？“

卖画人指了指鹤濯头顶上的斗笠：“遮住面孔，故作玄虚！”

他转了个身，又指向叶清嘉：“毛头小子，咋咋呼呼，不成大器！”

“你们走吧！”他再度驱赶道，“天神画像只卖给有缘人。”

鹤濯扶了扶头顶斗笠，没有摘下：“那您说，如何才算有缘人呢？”

卖画人面色不与，尚未开口，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

“那我呢？”原重雪悄无声息地站在卖花人的身后，雪白立墙与淡漠山水画衬得魔尊的身影更加显眼。

原重雪一只手放在那盖好晾晒的白布之上，作势要掀起来，直接展露出天神画像的全貌：“先生觉得，我算不算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