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重雪是被鹤濯拎着领子摔回到人间的。

他连鹤濯的动作都没看清，眼前掠过云雾仙鹤，种种天上美景，凤凰神女的威压都没有完全波及到他，就被丢了出来。

看来鹤濯确实是不认路，只能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将他驱离。原重雪揉了揉后背从地上站起身，确认鹤濯没有跟随他一并下来，这才从腰间拿出一面菱花铜镜。

镜子里照出原重雪的脸，闪烁了两下，原重雪将镜子在指尖倒转，霎时消失在了原地。

转瞬间，他便大步行于魔界幽暗无光的道路之上，一阵琴音绕于石柱上，最终化为一个人型。

琴魔出现在他的面前，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原重雪：“尊上！”

原重雪简单应了一声：“你要找的东西确实在鹤濯那，我今日见到了。“

话音一落，琴魔两眼有了神色，原重雪示意他先不要出声，从怀里拿出被纱帘布料层层包裹好的《广陵散》残卷，递给对方。

琴魔在看清手中残卷是何物后，浑身都颤抖起来，他难掩激动之情将残卷接过，声音不稳道：“大、大人，这是，是你……”

他又注意到包裹着残卷的布料，怎么看怎么像是床帘布料，音色发抖得更厉害了：“您、您不会，您不会出卖色相了吧？！”

琴师简直难以想象，他们俊朗帅气的魔尊大人，居然会屈尊降贵，为了一本琴谱做到这个地步。

琴师两眼蓄积泪水，上前攥住原重雪的手：“尊上！您、您……”

“你胡说什么呢！”原重雪哭笑不得，甩开他的手，“机缘巧合而已，我不仅了解了残卷的位置，还知晓了九霄环佩被放置在何处。”

“那把琴有点大，不太好带出来。”原重雪道，“你先拿着这琴谱玩吧。”

琴师难掩心中激动，他四肢日夜疼痛不已，如今只觉得浑身充满力气：“尊上，有您带领我们魔界，我们定能向九重天复仇！”

原重雪冰冷道：”那是当然。不仅是你的那份，我的，和整个魔界被夺走的东西，我都要从神仙手里夺回来！“

琴魔听他的口气，定是有了把握，问道：“您确定，鹤濯就是天神吗？”

原重雪深深看了他一眼，一语不发，继续埋头向前走去。

魔界的每一扇门和每一处通道都会为他让路，凛风随着脚步，原重雪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当中。

此处早就有几个人等候他，原重雪飞身撩起下摆，像抢椅子那样坐到中间的宝座之上。

下属们都隐蔽于黑暗里，原重雪见全都到齐了，才开口道：“几位都在，那原某就拜托一事。此次我与琴师一起行动，想试试鹤濯刚刚转生后的功力如何。事实就是，我们远不是他的对手”

他淡淡地扫了眼琴魔，后者羞愧地低下头。

“属下功力不足！日后定将日夜修炼，一雪前耻！”

原重雪摆摆手：“我没怪你，你不眠不休修炼上三百年也赶不上他。既然他无法战胜，我们就要改变策略。”

他看着身边几位心腹，声音低沉道：“我刚刚从鹤濯身上取到了一些东西，”他贴身放置着鹤濯给他的那枚金镯，原重雪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胸口，“我猜测，这可能会削弱他的一部分法力。”

他自怀中拿出一个乌金药瓶，抛掷给一名下属：“没能用上。”

接到药瓶的人是位清丽婉约的姑娘，她缓缓站起身来：“大人，您是说，这毒的功效还不足以对付鹤濯吗？”

原重雪摇摇头：“我需要使用的契机，你再去调制。”

那姑娘在黑暗里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炼制或加强这味毒药，魔界几位元老齐聚，她不愿露怯，只好先屈膝领命道：“定不负您的期待。”

“居然是让雪瑶制药，”一人笑了起来，“那这毒药可太不正经了。尊上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有，为何非执着于鹤濯呢？”

琴师连忙开口，打断了他：“你懂什么，尊上是要将鹤濯的身心全部归为己有！”

雪瑶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有了炼药的方向了。”

“美人是美人，鹤濯是鹤濯，”有人在黑暗中啧啧两声，“换做是我，我也想同鹤濯——”

他话语未完，原重雪的目光平静落在了他的脸上，那人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说一句。

胸口处的金镯又开始发烫，原重雪不再久留，转身离开了魔界。

--

“太华山山崖陡峭，是仙人一把长剑削出来的，山体四方，山高五千仞，险峻俊秀......”

长廊下说书老人正讲述着太华山的传说故事，许多人围聚在一起，侧耳倾听他的讲述。

说书老人不远处，鹤濯长袖一甩，将手持匕首上沾染的鲜血全都甩落。

自太华山脚向上望去，峭壁雪白直立，岩峰如同剑刃指向苍天。

匕首在他的掌心化为一团碎屑飘向远处，鹤濯不喜欢动用武器，使用起来只觉得别扭，他手起刀落，两个小鬼抽搐着倒在他的腿边。

灵光渡到濒死的小鬼身上，顷刻间将鬼气炼化，消失的无影无踪。

已经是死物的鬼没办法杀死，只能通过炼化的方式将它们粉碎在天地之间。

从鹤濯离开白玉京回到人间，就嗅到一股不寻常的不详味道，顺着这股“不详”一路走来，竟然在太华山附近发现了好几个鬼界的据点。

有些小鬼应是闻到了他身上的神仙气息，集体拦路要挟他：“哪位仙子下凡，分些九重天上的灵气给我们呗？”

其他小鬼结成阵法，眼珠转的贼快，上上下下把鹤濯打量了一番：“仙尊，你身段好生漂亮，能否与我云雨几番，让我也沾沾云彩上的神力？”

鹤濯只顾向前走，越过几个小鬼的瞬间，一道寒光将他们的头颅尽数斩断。

鬼声惨烈哀叫，鹤濯将一一他们炼化净化，山脚下的风一吹，八荒之上再也寻不到这几个荒魂。

只是.......鬼是无法踏足于八荒之上的。

鬼界虽然是九界的组成之一，但它们与世相隔，唯一的通路便是重溟海岸的一处洞窟。

这唯一一条通路也常年由神仙们看守，鬼界众生不得离开界内一寸，凡有忤逆者均被斩草除根。

如今却在人间如此繁华的地方见到这么多小鬼，而且这些鬼，各个都有些功法在身上。

是谁......镇守鬼界来着？

他循着气味去找鬼气最浓郁的地方，路过山脚下热闹的街坊，叫卖声不绝于耳。

繁华烟火处有着阵阵鬼气，鹤濯不由自主捏了捏眉心，这实在是太过蹊跷，可他着实想不起来到底谁负责看守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