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许然已经收拾妥当，习惯性地检查了一遍包里的物品：充电宝、雨伞、驱蚊水、纸巾、湿巾、跌打损伤喷雾、碘伏、创可贴……还有两件雨衣。

给背包扣上卡扣，金属搭扣清脆的碰撞声里混入一声响指，她不用猜也知道是俞轼。

"来啦！"她一边应声，一边费劲地把沉甸甸的包甩到背上。

门一开，俞轼就顺势把包接了过去："行啦，跟于教练出门还需要你来背包吗？"

"负重拉练呢？"他掂了掂重量，挑眉看她。

许然有点局促地笑着说："出门嘛，肯定要准备周全。给你也带了件雨衣。"

苍山马场的木围栏在上午的阳光里蒸腾出香气。俞轼牵着栗色的马走过来，逆光中，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踩这里。"他单手扣住马鞍前桥，小臂肌肉在逆光中绷出流畅的弧线。

马匹忽然扬起前蹄，许然的惊呼卡在喉咙里。他左手闪电般抓住许然后腰皮带，温度透过冲锋衣传来，"马很容易受到惊吓，你做得很好，害怕了也没喊出来。"

“腰沉下去，和马浪反着来。”当马匹终于温顺下来，许然攥着缰绳的指节已泛出青白。俞轼翻身上了自己的黑马，背脊忽然绷成一张拉满的弓。

许然忘记调整呼吸，她见过健身房那些精心雕琢的肌肉，却从未见过如此蓬勃的生命力从骨骼里迸溅出来。当黑马载着他从草坡俯冲而下，她忽然想起古装剧里纵马踏破朝歌的少年将军。

"真传一句话，"他勒马停在她身侧，汗珠顺着喉结滚进领口，"骑马和做人一样，得学会借势。"

"你..."许然扯着汗湿的领口，看他利落地翻身下马。阳光穿过他扬起的发梢，在睫毛上折出细碎光斑，"真的只是个体育老师？"

他笑着把矿泉水瓶拧开递过来，"你猜。"

回程时俞轼换了条县道。暮色已稠得化不开，"鹿回头草甸。"他指着天际线处燃烧的晚霞，“看落日的好地方”

坐在支好折叠椅上，他变魔术般从后备箱取行军毯递给许然。许然自然的把俞轼也覆在毯下，静静的看着落日一点点沉下去。

“我，还想看看星星” 许然声音沉静，没有一丝暧昧。

“好，俞轼转头看她，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还可以在这里看日出，但没有露营装备，今晚只能睡车里了。”

夜幕降临，繁星如碎钻般洒满天际。打开车顶天窗，将座椅靠背放平。

许然裹紧毯子，轻声说："你不是体育老师。让我猜猜.…..演员？"

俞轼仰头灌下最后一口啤酒，铝罐捏瘪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突兀："嗯，用2年时间拍了一部戏，但在没上映之前……查无此人。"

证实了猜测，许然的指甲嵌入掌心："信我，你会红的”她想起公司电梯里那些顶流代言的广告屏，"红到所有人不得不看见你。"

"红？我想过”夜风卷走他的轻笑，"但更想做个真正的演员。唉，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装啊？ ”

"怎么可能，"许然直视他的眼睛，"我懂，我知道，你想要自由，一种可以掌控的自由。”

俞轼愣住，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 "对，万无一失的自由，"他低声说，"你，怎么会感受到？"

"因为我也是。"

流星划过时，她看着光痕湮灭在群山背面，许然终于说起那个被顶替的晋升机会：“当时真的委屈死了，现在想来，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俞轼静静地听着，忽然说："六面玲珑两面刺，这是我在书里看到的，送你，也送我自己。"

许然轻点头思忖着说："这话说得真好。"她忽然侧过脸，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如果电影永远不上映？"

俞轼的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啤酒罐的拉环："这个我也想过。"

他的声音很轻，却没有了往日的少年气，"我还会继续试戏，当一个演员。即便不当演员.….."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她，"我也能当马术指导，是吧，许然同学？"

"那我要给你送个锦旗，"许然轻笑，眼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最佳教练，专业..."

尾音未落，俞轼忽然撑起身，阴影笼罩下来。

草甸深处传来夜枭的低鸣，盖过骤然加快的心跳。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啤酒味，温热地拂过她的脸颊。

许然没有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月光下，他的眼神深邃而克制，像是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话。片刻后，他慢慢坐回原位，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窗关上吧，"许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我要休息会儿，明早日出叫我。”

俞轼点点头，伸手按下天窗的按钮。玻璃缓缓合上，将星光隔绝在外。车内陷入一片静谧，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