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莹送走融容,又赶忙去外面见了薛统领,吩咐好调动侍卫一事。使人叫多麻烦,不如她自己脚快。
她安排好一切正要回内宫时,就见自己弟弟——十二岁的吴王公子宝玚——手里捏着一根马鞭,一脸不高兴地从外面回来。
“二宝,你干嘛去了?”
“阿姊。”男孩看见宝莹就委屈地蹭了过来,“太傅放了学,我本和几个伙伴骑着马想出城去跑两圈。可没想到城里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姐姐你、长清哥哥、还有魏红的事。”
“长清哥哥可真是的,他不想当我们家的女婿拒绝便是,谁还会强迫他不成?干嘛要做出私奔这样的丑事,让外面的人家看我们王庭的笑话。”男孩不满地抱怨着。
“没事——”宝莹安抚道,目光却在留意宝玚身边跟着的侍卫:“爹爹已经给你看好了新姐夫,你知道吗?”
宝玚摇摇头问:“谁呀?”
“西北边的凉王——以后你就有个诸侯王当姐夫了,那可比萧长清顶用。”
“西北?!那是什么苦寒之地!爹爹居然要送姐姐嫁去那种地方,图什么?!”宝玚失声叫道,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得体的话,收了声。
“……”宝莹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大了,在弟弟面前可要保持成熟稳重的样子,她宽慰道,“别怕,再怎么苦寒之地,还能苦了王后不成。”
“说得也是。”宝玚挠挠头,“已经定下了吗?怎么这么快,这点时间都不够去那边跑个来回呢。”
“不知道,兴许只是有了人选吧。”宝莹不在意地说,目光依旧在宝玚身后的侍卫身上打转。
侍卫被她盯得莫名其妙,退远了去。
“既然还没完全定下,那可不要声张。”宝玚极不赞同地看着宝莹,“若是将来没成,于姐姐名声不好。”
“你怎么跟个老学究似的。”宝莹捏了捏弟弟的脸蛋。
“招吴地的高门世家的公子当女婿也就罢了,凉王是和我们一般的王侯之家,自然不能丢了我们家的脸面,也不好得罪了人家。”宝玚颇为认真地说。
“行了,知道了,你年纪小想得倒多。”宝莹戳了戳弟弟的脑壳,转身就要走。
“阿姐,你又干嘛去?”
“你管我,我忙着呢。”宝莹微微一笑,眼神中透着一丝神秘。
…………
宝莹回到院子时,望春正倚在廊下发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宝莹快步走过去,将她拉到僻静处,压低声音问:“那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那事,自然就是她们要去洛阳的事。
望春脸色难看,低声道::“在想办法了……”
“要快,我们明天下午就走。”
“啊!明天下午?!”望春大惊失色,“这有什么说法吗?”
宝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刚刚融容来见我,她要去洛阳,抓捕魏红。我应允了,并与了她一队人马。她本来今天晚上就能出城的,我编了个理由,硬拖到了明天下午……”她拉着望春的手,将刚才外面发生的事挑重点说了。
望春一下子抓住了关键:“你既然都让融容去追魏红了,那你还去洛阳干嘛呢?”
“我又没让她抓萧长清,萧长清又没犯法,也没理由抓他呀。”宝莹一脸认真地说。
望春心想,你要抓他还要什么理由,这个时候倒是想起规矩来了。她又赶忙问:“所以我们明天跟着融容走?”
“那怎么可能,一旦我们不见了,我爹会四下寻找,融容马上就会被追回来。”宝莹在心里想了一下刚才劝融容当大官的那些话,可如果她也跑了,融容说不定马上会被追回来。大官是不可能当了,还有可能被革职。
她心里不由得有一丝愧疚,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本也真心实意。她觉得有本事的人不该分男女,都该得到重用才是。
哎……宝莹在心里暗下决心,待我从洛阳回来一定许她一个好前程。
“那明天下午的意思是……?”望春试探着问。
“明天下午我要去给融容送行,送走她之后我们就借机溜掉,有她在明面上当幌子,我爹爹他们肯定会以为我是跟着她跑了,自然会把注意力放在融容身上。”
“融容一行快马加鞭,跑得也快。等爹爹将她追回来之后才会发现,我其实没跟她一路……这样会给我们争取更多的行路时间,后面再想抓我们回去就不那么容易了。所以……”
“所以?”望春听得心惊肉跳,声音里带了一点哭腔,她本以为王女动念头,到准备好东西、召集好人手,起码也得三五天。
“东西准备好,我们明天下午就走。”
“……我……我们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呢?”望春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宝莹拍了拍她的手,语气软了几分:“钱要带够,衣服要普通些,马车也要舒适但不起眼,马匹得快,要是好马……总之,这是你该想的事情。”
说完她抛下望春,又往外跑了。
望春在原地转了两圈,不得已,又溜到花园里,使小平去给重山传话。
…………
宝莹在王宫里转了一圈,心里越发烦躁。她得寻一些靠谱的人手。
这一路行去山高水远,吃喝拉撒也就罢了,无非是多使些钱财,安全才是第一位。可她又不能带太多人,自然得精挑细选,带那种武功高强的。
原本她最好的选择是她的女侍卫。但和融容推心置腹之后,她知道女侍卫这边是不行的了。她们为了保住自己每年三百两的俸银,以及女侍卫这种职位存在的合理性,是断不可能允许她干这种事情的。
宝莹有些气恼,明明是她给了她们机会,她们才有现在的工作,可现在……
她又琢磨起弟弟宝玚的侍卫,也不行,他们跟着公子可比跟着他这个王女有前途多了,断不会自毁前程。
至于他爹吴王身边的人,那就更不行了,她不是送上门去找死吗?
宝莹在王宫里转来转去,很是苦恼,这些人一个个平时都跟她关系挺好,可关键时刻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真正的可用之人!
“见过王女!”迎面走来一个还未褪去稚气的大少年,他足下生风,开开心心地拜见了宝莹。
宝莹眼前一亮,打趣道:“颜侍卫,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啊!”
来人名叫颜章,正是四年前在演武台上压了融容和魏红一头的少年郎。他是将门之后,颇有几分真才实学。
关键是,他们年岁相当,关系也好。若是说动他陪她去洛阳……
“殿下给我换了新职位,去军营里当营长,统领新兵,安置流民。以后就不常见王女了。”说着颜章又再拜了拜宝莹。
“怎么又在招新兵?是山人又在作乱吗?流民又是怎么回事?”宝莹眉头皱了起来,感觉近来好像一直有在招新兵。
“山人倒还算安稳,他们是闹不大乱子的。是那北边儿的流民,北边三年五载的天灾人祸就没消停过,前些时日又是叛乱,又是镇压的,流民都多得都跑到我们这边来了。”颜章耐心解释道,“流民多了就生乱,现在边界上到处都需要人看守、巡逻,得防住他们别再来我们这里了。那些进来了的,也得把他们抓起来想办法安置了,任由他们到处流窜不好,他们会到处偷抢,甚至伤人。”
“那你要辛苦了,祝你高升。”宝莹收起失落,恭贺道。
营长是军营里的小官,十人一伍,十伍一营。营长可以管理一百个人,是最低级的中级军官。其实营长不管是俸禄、福利待遇、还是体面都远不如在吴王面前当近身侍卫。只是像他这种有真才实学的,还是从吴王身边放出去的人,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就能一路升职,往后当将军。
“不敢当,属下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何来辛苦一说。”颜章深深地又鞠了一躬,笑盈盈地拜别了宝莹。
…………
宝莹在王宫转了大半圈,并没有找到一个万全的可靠之人。
晚饭时间到了,她不得不带着一肚子怨气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只见望春在廊下抱着柱子抠漆皮。
“望春。”
“啊!王女!”望春惊慌失措地看过来。
宝莹指责地看着她,用眼神责备她言行举止不该大惊小怪。
两人回到屋里支开旁人开始说悄悄话。
“你在外面闲着做什么?都办了些什么事情?可靠的人找着了吗?行囊可有收拾好?可使人去雇了马车?”宝莹一口气问了五个问题,咄咄逼人。
面对宝莹一连串的问题,望春不如往日那般反应机敏,而是神思不属。
宝莹也没再追问,直勾勾地盯着她。
终于,望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支支吾吾道:“是有了些眉目,我认识一个侍卫……”
“你说动你那个情郎了?!”宝莹惊喜道。
“……你怎么知道??”望春瞪大眼睛,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宝莹察觉自己失语,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主子,我有什么不知道?”
望春腾地站了起来,恼怒成羞地说:“好啊,我是说你怎么找上我,原来是在算计我。”
宝莹赶忙拉着望春的手好一顿安抚:“没事,我又不是乱说的人,没什么人知道。”
“我爹娘那里是不是你说的?”望春质问道。
“绝对不是!”宝莹举手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