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勒斯似的。
欧洲东部边境青翠而苍凉的广袤平原取代了阿尔卑斯山的雪景,在眼前铺展开来。阿尔斐杰洛花了点时间确定自己的所在地和应该前进的方向,恍然发现周围的环境竟有些似曾相识。
这里的位置,再往东一点就要算中亚地区了。地貌与风俗和欧洲其他地方有着非常悬殊的区别。远处空洞的地平线上露出凄凉的微光,阿尔斐杰洛朝那个方向看了看,一片平摊在视野尽头的黑色大湖,顿时勾起了他的回忆。心中涌出无限的感慨,他记得,自己多年前曾有幸来到过这里。是在什么时候呢?
对啊,自己怎么就忘了呢。那是他刚当上首席没几年,比萨战役的前夕,为了寻找神杖杖芯的材料而来的。自己和苏洛曾在这片咸水大湖南岸的高原守候过玉带雕,一同度过了两周快乐的时光。而现在,任务地点在湖的西南。阿尔斐杰洛将在那里支援陷入险境中的波德第兹,剿杀围困他的敌人。既然不是来旅游的,那就该抛却任何杂念,专注于眼下的事。
空间转移并不能精确到立马定位波德第兹和乌路斯的位置,其中的偏差必须靠机械龙的飞行来弥补。虽然并不确定波德第兹他们是否还身在帖必力思城,但还是决定先去那里一探究竟。阿尔斐杰洛粗略地扫了眼地图上的城镇标记后,把它塞进衣服口袋。手背上闪现出一个发着银光的六芒星。他的身前出现异动。巨型的怪物,正在异世界的空间里撕叫鸣响。
在机械龙响应召唤前,陪在他身侧的,只有自己在高空下的孤影。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太阳始终不肯露头。空旷的天空除了一片灰色和偶尔飘过的几片云,就没有别的了。在找到波德第兹主从前,这是他一个人的旅程。尼克勒斯没有相随,原因是阿尔斐杰洛压根就没去找他。回归卡塔特的这五天里,不知道尼克勒斯躲到哪里去了。或许他在陪伴母亲,也可能厮混在雅麦斯的团体里和那几个臭味相投的火龙族败类称兄道弟。阿尔斐杰洛对于尼克勒斯这个人的存在的容忍度,已经降低到不能再差的地步了。他不会再去拜托他任何一件事。从今往后,所有的困难都要靠自己单独解决。阿尔斐杰洛已经做好一个人面对所有战斗的觉悟。
被召唤而来的以龙族为原型的庞然巨兽,身披机械铠甲,在轰鸣的旋风中现出了硕大的形体。身为骑手的男子驾驶它飞升到高空,朝西北方向的帖必力思城疾驰而去。
可是不管有多么迅速地抵达了任务地点,对于现在的阿尔斐杰洛来说,也已经足够让他焦急了。他的心中充斥着莫名的焦虑。不禁伸手压压胸口,发现整颗心都狂跳不止。出道了那么多年,历经大小战斗无数,不至于会因一件任务而紧张,可要如何解释如今折磨着他的焦躁感呢?
担心失败?为前程感到迷茫?不放心龙王的承诺?还是因为刚才……不经意之间想起了苏洛?
就这么在烦躁情绪的折磨下,阿尔斐杰洛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他并不了解的古代波斯人建立在苍茫高原上的辉煌城池。城中的建筑以白色为主色调,屋顶大多设计成好像帽子一样的圆形。宏伟的王宫矗立在最显眼的位置,是一座盖着红顶的洁白建筑。在它的衬托下,连周遭耸立的数座高塔都显得很渺小。城中人的装束,与平时阿尔斐杰洛所见到的大相径庭。在他眼里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们,完全没有留意到,有个不属于这里的外人,悄然无息地入侵了他们的城市。
占据着城中视野最好的一座塔楼,阿尔斐杰洛在周身扬起一阵能够折射光照的旋风,作为遮挡普通人视线的屏障。居高临下的视野,可将王宫、民房、城墙,包括城外的军营全都收入眼中。弓箭手正在军营里搭弓射箭,勤奋地操练,飕飕的箭声几乎能传到阿尔斐杰洛的耳畔。骑兵在营帐外的空地上策马驰骋,移动的身形仿如群虫,比起练习更像在巡逻。城内的卫兵装备齐全,在城墙通道上阔步行走,左右眺望。可以非常清楚地发现,民风彪悍、军纪严明的这座王城,明显处在高度警备的状态中。街市上游走的居民非常少,倒是腰佩弯刀、背挂箭袋的巡逻队随处可见。他们的身影,全部被阿尔斐杰洛一一看在眼底。但是同伴的身影,却始终都不得见。
阿尔斐杰洛为此深深地困惑了。“……竟然不在这里吗?”
情报有误,说明战况有变。他闭上眼睛,将大脑中的思绪放空,屏蔽掉外界事物的干扰,静静地集中起心神。体内储备着的庞大魔力,霎时间聚集起来,听从他的调遣。阿尔斐杰洛充分释放自己的感知力,将感知范围扩大到不仅能覆满全城、连驻扎在城畔的大军都不会有遗漏的程度,小心翼翼地甄别同类的气息……
术士感知魔力的途径有两种。一种叫被动感知,是在以不释放自身魔力的前提下进行的感知;另一种就是像阿尔斐杰洛现在所操作的主动型感知。这种方法的好处在于感知的范围会大大增加,却存在着容易暴露术者自身方位的缺陷。不过,波德第兹的修为,必然是远逊于阿尔斐杰洛的。那个不入流的同伴,或许根本就感应不到强如阿尔斐杰洛这般超一流的高手吧。
以阿尔斐杰洛所在的高楼为中心圆点朝外扩散的魔力,如透明的湖水涟漪,一层层向外扩张,毫不收敛,仿佛极度盼望着能与其他术者的魔力源接触。阿尔斐杰洛一边张弛有度地控制魔力的流动,一边等待信息的反馈。搜索了一阵后,紫罗兰色的眼睛倏地睁开,微眯起来。所要寻找的目标,终于被他发现了。
在心里记下大致方位,阿尔斐杰洛收起魔力,保留风的屏障在身边。他的脚底在砖墙上一蹬,身体在“幻影”魔法的加速下几乎化为一道闪光,瞬间冲向天空,又飞掠直下,朝着认定的方向驰掣而去。
CLIII
为了不让敌人注意到自己,波德第兹今天仍然选择潜伏在他构建的坚不可摧的结界要塞里。
阴沉沉的天空见不到一丝阳光。虽然还是白天,天幕却呈现出灰暗的色调。而且野外的天总是黑得特别快。也许要不了几个小时,自己所在的这片密集树林就要被暮色笼罩了。
在前方至少离开半英里远的空旷低地上,有一座占地广大的军营。军营由十多个白色营帐构成,少说能容纳几百个士兵。现在,透过迷蒙的天色,波德第兹看到营地里升起了袅袅炊烟,与旺盛的营火一起飘向空中,仿佛开饭的时间到了。但他很清楚,那其实是一座“无人”的大营。
之所以说无人,是因为聚集在营里的家伙都是达斯机械兽人族。原本的活人,也就是驻扎在此地的蒙古军士们,都已经成为了异族锋利口齿下的冤鬼。
杀死他们的家伙,这会儿全都是人类的姿态,但是在之前恢复成灰暗冰冷的真身进行杀戮时,叠加起来的雷压总量高得吓人。
处在波德第兹密切监视下的这座营寨,是近来活跃在附近的异族袭击的第三座。异族将营里的人残杀殆尽。在这群怪物的利爪下,以强悍与威武著称的蒙古人的虎狼之师,几乎是以引颈受戮的姿态被屠杀一空。满载战利品的异族开起了狂欢宴,将尸体堆积在营火前享受烧烤大餐。半小时前,波德第兹追踪到这处军营时,就已经是这副惨状了。
乌路斯在看见异族令人发指的恶行后,当即表示要出战,却被波德第兹以敌人数量太多为由拦了下来。尽管乌路斯因为主人的优柔寡断而生了一场闷气,但事实就像对方说的那样,敌人的队伍,比最初情报上提到的数字足足翻了十倍,已经超出波德第兹主从所能应对的范围。
到目前为止,暂时没有其他事发生。充满激情、野性与血腥的狂欢宴总会过去。今夜也许能在平稳中度过。可是想起昨天,波德第兹就觉得非常可恨。协助自己的密探泰勒,在外出刺探敌情顺便寻找食物时,被异族发现遭到围攻,悲惨地死去了。
积压在心底、使他郁郁不闷的,还有一件事。作为信使的法力游龙带着自己书写的信件离开,已经过去了大半天,到现在仍然音讯全无。波德第兹不得不按兵不动地待在结合了防魔结界、隔音结界与防御结界的三重壁垒的掩护中,强打起精神,苦等援手的到来。
坐在地上、透过草丛的缝隙时不时打量一眼营地的情况的波德第兹的身边,是一脸凝重地板着脸、倚靠住大树的乌路斯。为了查清楚敌人的意图,他陪同主人躲藏在与异族小部队隔开绝对安全的距离的隐蔽处默默守候着。但是对于这种已经不能用谨慎形容而是该批判为懦弱的作法,乌路斯的忍耐力算是到达极限了。
“还不出击吗?趁他们吃饭,顾不上防范周围的机会,发动奇袭是最好的选择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主人,您还在犹豫什么?”
面对乌路斯的质问,波德第兹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声。
“你也不是不知道吧,我向卡塔特寄出了求助信。在没等到回音前,最好不要随便行动。”
主人的回答一点都没让乌路斯意外,却无法使他满意。只见这头海龙耷拉着脸,带着不敢苟同的表情摇了摇头。
“您确定那封信一定能传到族长的手上?”
“我给信使预设的路线绝不会错。”波德第兹用无比认真的态度向从者保证,“用这种手段与卡塔特通信也不是第一次了,还从没有过失手的先例。”
“万一半道被人截了……”
“不会的。没有那种可能。”波德第兹打断乌路斯的语调异常生硬,一边否定一边轻晃着脑袋。然后,绷紧了表情对从者发出告诫,“不要贸然出手,乌路斯。也许敌人的行动都是在麻痹我们,正等着我们露陷呢。你的同胞泽洛斯被异族的伏兵诱杀的事,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吗?千万不能鲁莽啊。”
乌路斯一面在心中感伤多年前的惨案,一面用沉重的眼神凝视着畏首畏尾、始终在找借口推脱出战的主人。
“可是,您想过没有,这么一来一去的折腾,又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就算您的信能安然送达,族长也得花时间召集合适的人选。现在卡塔特没有首席坐镇,召集别的龙术士上山起码要一天。不可能马上跟我们会合的。”
从者的提醒,让波德第兹懊悔地嘟囔起来,“我承认,我确实有欠考虑。哎,我真是太傻了……应该直接寄给麦克辛,干嘛要多费周折地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啊!”他一边提醒着自己,一边胡乱地把头发揉乱在因焦躁而颤抖的手掌里,“都不知道他们究竟会派谁过来。”
“我们也不是一定要干等下去——”
“不行。既然已经送了信,就不能擅自行动!”
波德第兹吼叫的嗓门出奇大,仿佛在为自己耽误了最佳的出手时机而懊恼地咒骂着。只要一想起目前的窘况,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沉入了无底的黑暗之中,被一阵阵恐慌不断撞击。越是思考解决的良策,大脑就越是空泛。结果只能变得更加焦躁不安。
朝低着头无奈思考的波德第兹凝视了一会儿,乌路斯深深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环视了一下敌人的方向,过了半晌,又回望着自己的主人。
“那些异族的欲望是无止境的。随时会转移到别处大开杀戒。”乌路斯低沉而严肃地说着,“现在浪费的每一秒时间都有可能造成更多的伤亡。而那些原本是可以避免的。难道我们要眼看着下一个军营遭殃吗?不但被杀,还要被吃掉。看他们那饥渴的样子。未来还将发生怎样的惨剧,几乎是可以预见的吧?”
这下,波德第兹再也没话反驳了。他茫然地向升腾着浓浓炊烟的军营望了一眼,经由魔力增强过视觉的眼睛,看到一个年纪虽然很轻、但却是光头的男子正在给手里的一具似乎烤得很香脆的尸体涂抹酱汁。
“饿疯了吗?”异族一口接一口把烤肉往嘴里送,吃得优哉游哉还不忘添油加料的样子,让波德第兹看了一阵反胃,不由得捂住腹部,抽搐着嘴唇低声骂道,“那些混账……该适可而止了吧!”
屠杀得异常彻底的军营,帷帐本是雪白色,现在却是血迹斑驳。所有的人类士兵的躯体似乎都被风暴碾碎了一样,歪歪斜斜地躺在篝火旁,无声地排着队,被送上烤肉架。
“别做得太过分了……!!”
目睹了这令人触目惊心的惨状,波德第兹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强忍住恸哭的冲动,向吃着人肉大餐的恶魔怒视着。
对这支行动张扬、并且一直在频繁更换袭击目标的异族的观察工作已持续了一周。每次波德第兹想要出击,最后都下定不了决心。因为那里的敌人每过一天就会增加一点,增加一点,拖到现在,已经壮大成百余人的规模了。恐怕他们认准了与亚洲交接的这一片区域是卡塔特的势力很难触及到的盲区,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大胆地胡作非为吧。
尽管死者是与自己毫不相干,并且民族、信仰都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