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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Chap.2:阿尔斐杰洛(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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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乌压压的人影。他看见目光正对祭坛的阿尔斐杰洛;和首席一起朝前凝望的柏伦格;斜着视线不知道在看谁的白罗加;偷偷看书的柯罗岑;低头祈祷的耶莲娜;满脸悲伤的休利叶;以手拭泪的英格利忒;一边和波德第兹耳语一边偷瞄耶莲娜的麦克辛;倚靠着彼此的苏洛、卢奎莎;视线不与任何人接触的杰诺特;默默发神想心事的修齐布兰卡和被他完全挡住身子的派斯捷……忽然,玛纳的脸庞进入了布里斯的视野。就如他看着她,她也正看着他。碧蓝色的眸子一动不动,似乎凝视着他很久了。隔开好几十米的距离,布里斯向她微笑。这微笑猛然间点醒了玛纳,让她突兀地把视线偏转到别处。可能是觉得这么做实在太生硬了,玛纳画蛇添足般地撩起了一撮头发,检查末梢的分叉,就这么把头埋下了大约十秒。布里斯见她避开自己,也把视线挪开,在人堆里又寻觅了一会儿,却没见到想要见到的,最终只能将目光失望地收回,背过身去。等玛纳再把眼睛抬起来的时候,看到的又只是海龙王嫡系后裔宽大的背影了。在她假装摆弄头发的那段时间,那个理应是她所要憎恨的男人是否一直注视着自己,玛纳当然没有机会去求证了。

“增重术”解除,一直摆放在祭坛中间的物品升到了两位龙王和众长老的身前,无视重力漂浮着。火龙王皱巴巴的掌中出现了一团燃烧的龙炎,迎了上去,将胸针熔化,烧得又黑又脆。残缺不整的遗骨,也在龙炎的灼烧下化为了更细更小的灰烬。亚撒和泽洛斯遗体的最后一部分,告别了世界。慢慢地,风刮了起来。没有一个人出声,大家都静静地抬头看着。很长时间里,唯有飞屑在空中无尽地盘旋。

从这一分一秒,到许久后的未来,再也没有被冠名为亚撒的人类了。他不是以一个对抗邪恶的英雄形象被铭记的。过往的功绩随着龙术士身份的消逝一笔勾销。妻儿记忆中的他,不再是完整的他。没有人会为他谱写诗歌,记述他的事迹。他的家人,朋友,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只会记得他最平凡的一面。多么可悲啊!阿尔斐杰洛以后可不想得到这样的结局。

“好讽刺啊。”柏伦格的轻言细语从耳边传了过来,“两者的遗骨融为了一体,好像他俩生前很合得来似的。”

他说得对。阿尔斐杰洛默然点头,无法不认同柏伦格的看法。亚撒懦弱,泽洛斯强势,这对主从的关系其实并不好,但是他们却死在了一起。

无数微小的、细碎的颗粒,在风的涌动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们逐渐升空,肆意飞翔,到了一定的高度,又旋转着纷降大地,坠落山谷。

亚撒,很不起眼的一个人。然而这一刻,每个龙术士都切实地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望着如残雪般逐渐散尽的碎屑遗骸,阿尔斐杰洛满面的愁容多了几分严峻。精准的直觉告诉他,暴风雨前的宁静可能要结束了。

XCVII

站了一上午的人们摩肩接踵地离开,但是阿尔斐杰洛没有走。同样没走的还有白罗加。苏洛和卢奎莎被堵在蜂拥而去的人群后方龟速慢行,阿尔斐杰洛边打量他们,边犹豫搭话的措辞。忽然,他留意到白罗加朝雅麦斯走了过去——离祭坛最近的雅麦斯退场时自然也最慢了。这家伙要做什么?阿尔斐杰洛疑惑地投去视线。只见白罗加凑到雅麦斯跟前,轻触他的胳膊,嘴巴刚刚张开,还没说两句话,就被暴躁的火龙蛮横地推了出去,由于没站稳,摔了个跟头跌倒在地。“滚开!”雅麦斯大喝,“低贱的人类!”白罗加脸色刷白,冷冷地从地面爬起来,朝菲拉斯吼道,“我先走了!”说罢转头离去。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性火龙族在人堆里穿梭,似乎也是冲着雅麦斯去的。阿尔斐杰洛听到有守护者喊她芭琳丝大人,但是她听而不闻。看见与周围的人反向而行的芭琳丝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亚尔维斯明白她的来意,拍了拍满脸不高兴的火龙王后裔的肩膀,说了句“祝你好远”,机灵地调头就走,不知道是去追主人派斯捷,还是和耶莲娜一道离去的丹纳。雅麦斯还在气头上,一点也不想和芭琳丝交谈,趁她还没开口,就飞快地闪身离开。芭琳丝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动作快如灵猫,可惜雅麦斯穿的长袍没有袖子。她的指尖凭空划过空气,连他的皮都没碰到。羞愤的红晕爬上了芭琳丝的脖子,她全身僵硬地愣在那里,望着甩她而去的雅麦斯,靴底使劲地蹬了下地面。阿尔斐杰洛还在心里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他再调回视线寻找苏洛时,他和卢奎莎的身影,早已经不在阿尔斐杰洛能够搜寻的范围里了……

时间已过晌午。太阳懒洋洋地洒下晖光,照在好像被轻盈的云海托在高空的狭长石道上。

淡蓝色的眼睛倦懒地环顾四周,没找着亚尔维斯。那个见色忘友的家伙,按派斯捷的估算,八成是缠着丹纳去了。尽管他严格说来并不是我的朋友,是从者,派斯捷心想。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说,两个年龄、身份、地域、种族全然不同的人,能以双方都认可的模式联系在一起,保持长久的亲密关系,其实也算是朋友吧。

龙术士和契约从者,既是战友,亦是同伴,更是没有血缘的连接、却有着深刻羁绊的家人。尽管受惠于“共生契约”的人们都能理解这一点,但是主与从真正关系要好的,在全体契约者中间所占的比重可不高。想来,自己和亚尔维斯的契合度已经算很不错了。虽然这样的想法多少能给派斯捷的心灵提供一些安慰,但是在想起某件事情后,派斯捷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直犯嘀咕。为什么亚尔维斯能够轻而易举地亲近丹纳,而我却连和耶莲娜说上一句话都那么难呢?难不成我得靠亚尔维斯那个家伙帮我牵线搭桥?派斯捷一边出神地想着,一边缓缓地走在去往彩虹桥的山路上。休利叶在他后面,似乎也被从者抛弃了。不用猜也能知道,希赛勒斯一定和弟弟、母亲在一起,没有跟着主人。

“真安静啊。每个人都各管各地走着,话也不说。”

休利叶的声音听起来太过悲凉,派斯捷把脚步停下,等了等他。

虽然并排走着,但是在最初的一分钟内,两人都没有说话。有派斯捷陪同,耳朵永远都不会清净,因此老实说,休利叶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微妙,让他感到无所适从。在三条山道交叉的丁字路口,他们走上了右面那条,还需徒步十分钟才能到达彩虹桥。本来以为,剩余的路会在无言的沉默中走完,下山后分道扬镳,但是派斯捷突然毫无预兆地开了口。

“我总觉得,亚撒还在。”口吻一反常态,严肃又略带僵硬,派斯捷这么说着,马上又改口道,“不对。我会有这种感觉,大概是他在与不在,都一样吧。”

悲痛的情绪随着派斯捷凄凉的话语,从休利叶的内心涌现出来。亚撒在卡塔特没有朋友,从者并不尊敬他,和其他的龙术士也都关系一般,从没听说有谁和他特别要好。这个普普通通的红褐色头发的男子,过不了几个月就会被人们遗忘。一想到这儿,休利叶就不禁黯然神伤。

“想来身为龙术士的我们,是心肠多么硬的一群家伙啊。”派斯捷短促地怆然一笑,转瞬间又调整为自嘲的面目,“被吃得只剩几片骨头,被龙焰烧成灰,再被风刮跑,真的太惨了。坦白说,我不想死在和异族的战斗里,更别提这种死法。在一片死寂的葬礼上,灰飞烟灭。我不希望人们看见我最终是以这个样子离开的。至少要留一具全尸,能够得体地入殓。不破相的那种。”他强调般地加重语气,停顿片刻,惆怅地望向天空,“但是谁能够真正得偿所愿呢?谁又能逃得过命运?”仰天长叹的派斯捷,突然把头歪向栗色头发的友人,“你说我哪天要是真就这么没了,那些我所谓的同伴们,会为我流泪吗?”

认真地听完这番肺腑之言,休利叶肯定地点点头,“至少我会。”回答得没有任何犹豫。

“噢,休利叶,”派斯捷推推他,脸上依然严肃,不过能看得出那下面的喜悦之情。“你这话让我甚感欣慰。”

友人的心情转变,仿佛也给予休利叶的心灵些许慰藉,让他暂时抛却了哀伤,回以一笑。

“你呢,”派斯捷问,“你希望我为你哭泣吗?”

“我只求今后别让我碰见顶着亚撒脸的异族。”休利叶轻声说。

敌人在杀死亚撒前,啃光了他的肉,让他在强烈的剧痛和恐惧中步入死亡。这么做既可以震慑卡塔特,又能夺走亚撒的魔力,将其转化为雷压,使雷电带上火属性,增强自身的战斗力,对异族而言,外表应该是最没有用的一件东西了。虽然他们同样也吃了泽洛斯,不过龙族的外形和能力不可复制。

“那群贪吃鬼,祝愿他们全得胃病!”

这么叫骂了一句后,派斯捷安静下来,二人间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沉默。

他们所走的这条路下山最快,因此身前身后聚满了龙术士。派斯捷再次朝四处眺望,这一回,想要搜索的人影被他发现了。所有的忧愁顿时都被抛诸脑后。就在前方,派斯捷一眼就看到了那头显眼的银蓝色长发。

于是他拍了拍休利叶的肩,与之暂别,迈开短腿,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了过去。

“哎呀,你小子,给我站住!”他叫住对方,丝毫不去管二人的年龄差距,“真没想到,竟然来了啊你。今天刮的是什么风?”派斯捷摆了个特别夸张的造型,以突显自己的震惊。托达纳斯也不在,他注意到。

修齐布兰卡停止脚步,从他之前盯着的小石子上缓缓抬起眼帘,用看待傻子的眼神,微微俯视着突然跑到他身前、动作神态无比造作的矮个男人。“干嘛?”

“我的脚趾头和脖子酸死了,都是你害的。”

他在为先前被修齐布兰卡无情地阻挡在背后、看不清葬礼过程的遭遇控诉着。不过修齐布兰卡说出的话比他的行为更无情,“与我何干。是你自己太矮了。”

只可惜,这句讥讽没起到任何效果。“男人嘛,命根子长就行。”派斯捷厚着脸皮说道,语气欢快而骄傲,“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啊?那玩意儿的长度通常是和身高成反比的。”

“这完全是胡扯!”男性尊严受到了严峻的挑战,修齐布兰卡不服气地低吼道。

“嘿,那么激动。”派斯捷的嘴角歪斜地绽开一抹有点讨人厌的轻浮笑容,“看来你太爱我了。”

修齐布兰卡眉头猛跳,不理会他的俏皮话。“真见鬼。”

“见鬼?哦不不,见你一面简直比认识个处女还难。”

“少跟我贫嘴。我又不像你,整天到处鬼混。我有正业的。”他看见派斯捷用摆明了不相信的眼神瞅着自己,立即解释道,“我是个神父,记得吗?我要主持弥撒,为人祷告,听人告解,有时还要负责驱魔的事务,外加侍奉上帝。”

整个卡塔特,大概也只有派斯捷能让修齐布兰卡耐住性子、滔滔不绝了吧。

听他七七八八地说了一通,派斯捷愣了一愣,相当怀疑地问道,“你不就是个小小的修士嘛,什么时候升级了?”

“三十年前!”修齐布兰卡很不满地叫了一声,随即沉声道,“我的时间可不像你的那样廉价。”

“三十年,啧啧,”瞅了瞅这个外貌不过二十多岁的男人,派斯捷似有深意地笑了笑,“你的同事该去治一治眼睛了。”

“哦,这就是你频繁换情人的原因?”修齐布兰卡斜睨着他,“怕被人拆穿自己其实是个披着嫩皮的……95岁糟老头?”他停顿了两秒计算对方的年龄。

“有女人缘的绅士可不好当。”派斯捷拨弄着刘海,自鸣得意地浅笑。

“迟到大王倒是好当得很,你也当得很好。”

银色的眼眸俯视着他,言语里似乎积累了超级深的怨气。虽然修齐布兰卡不如亚尔维斯那么高,但是那视线往下的倨傲眼神,也够让派斯捷受的。不知为何,一贯能言善辩的派斯捷顿时接不上话。

休利叶经过时,在他们身边停了一会儿,不过一点也没有要上前插话的兴趣,脸上挂着对二人幼稚的争论深感无奈的表情。事实上,每一个路过派斯捷和修齐布兰卡身旁的人,都抱有差不多的想法。苏洛、卢奎莎牵着手走了过来,古怪地朝堵在路中间的两人看了一眼,脚上的步伐也和眼神一样默契,没有任何停留,超到他们身前。卢奎莎的身后跟着好像女保镖一样的吉芙纳。许普斯不在,他选择陪伴族人。

“等等等——迟、到、大、王?”派斯捷举起一只手,搁在半空,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配合一字一顿的说话节奏,“谁允许你给我乱取绰号的?还取得那么烂,水平臭到家了。完全没有柏伦格的‘吸魔人’,乔贞的‘屠夫’有气势啊!”

紫发的矮个子双脚跺地,双拳紧握在空中挥舞,滑稽的模样看得修齐布兰卡内心相当愉快。“但是很贴切。你哪次准时过了?”银瞳的视线斜下,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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