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让这种污秽不堪的事情传出来?!”
雅麦斯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还好……族长并没有真的怀疑他们有什么,他只是气愤于雅麦斯让自己惹上了这个麻烦。然而,正当他稍微松口气时,火龙王的下一句问话却几乎令他的心跳骤停。
“她那里,究竟有什么吸引你的?”
雅麦斯的头抬了起来。镇定。他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我不懂您为什么要这样问。”他故意装起糊涂来,表情十分认真,“我是在执行您对我下达的监督之责,才会不得已接近她。难道我做错了?”
“监督,也包括晚上睡觉的时候吗?”火龙王猛地一拍扶手,轰然站起,强大的气场让周围的熏烟都不由地颤动了几下。“或者,你给我解释解释,她大晚上跑你的洞穴做什么?我从来都很清楚,你的领地谁都碰不得,你向来最恨别人擅闯。怎么现在却同意让荷雅门狄随意出入了呢?”他老而益壮的高大身形投射在地面上的阴影,仿佛也随着他的情绪而变得更加巨大。
这番问话彻底击穿了雅麦斯的心理防线。事到如今,他找不出更有说服力的借口,只能死扛到底。“我同意她来我的洞穴,只是因为她是我的主人而已。她对吹笛子有兴趣,我便教了她几曲。除此之外,再无旁的了。”他以最大的勇气与火龙王对视,眼神中满是坚定与诚恳,试图让对方认为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可信的。“我一直都睡在另一侧的洞穴。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我愿意发誓。”他知道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无论怎么看,他和荷雅门狄都过于要好了。可眼下,他也只能这么说。
火龙王凝视着这名龙裔良久,那目光仿佛能看透他的内心,将他所有的秘密都挖掘出来似的。片刻过后,他缓缓坐回宝座,语气依旧严厉,“我晾你们也不敢真做什么出格的事。”他重重叹息,随后又冷冷地说,“你给我记住了,雅麦斯,我让你监视她,是为了要确保她对我族是忠诚的,有用的,而不是让你去讨好她,去和她做朋友!解决这些谣言。如果再让我听到任何与你和首席有关的花边新闻,我定不轻饶!”
雅麦斯失魂落魄地出了龙神殿,脚步沉重地赶往荷雅门狄的住所。他心里清楚,火龙王不认为他和主人有暗通款曲,是源于对创世神封闭龙族“知觉”的自信。可事实是,他早已突破了那层限制,早已不知犯下了多少次错,他与主人的私情根本就是真事。要想说服族长接受他和荷雅门狄在一起,需要相当、相当长的时间,或许是几年,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可火龙王这次的鲜明态度,却让雅麦斯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泄气,同时,他也气自己的胆小,恨自己不能、也不敢直接明了地说出口,坦白他爱荷雅门狄。他不想对她隐瞒火龙王此番的召见,可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她说。一见到她,他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又在为那些事头疼了吗?”客厅的牛皮沙发上,荷雅门狄挨着雅麦斯坐下,用手臂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膀。“也怪我们太大胆了。不如以后……尽量减少接触吧?”
“怎么能这样?”雅麦斯颤抖着嘴唇,“就因为传出了一些谣言,你就要远离我吗?”
“这不是谣言。我们是真的越界了。越了……太多次界了。”她倚在他身边,“我不是要和你疏远。我只是觉得,保持一个适度的距离,也许对我们都好。”
火龙长叹一声,想伸手揽住少女,又担心被那些不知潜藏在何处的恶毒目光窥见,只得闷闷地问了一句,“结界打开了吗?”
“还没呢。”时间尚早,她当然没开。不过看雅麦斯一脸急切,似要有所举动,她当下便开启了一道防窥视的结界。“好了。”
雅麦斯毫不犹豫地、紧紧地把她揽在怀里,深情地吻着她的额头。“是不是我们黏在一起的时候,被人从外面看见了,所以这些闲话才会满天飞?”
“除非是族长或长老他们亲自来,否则没有人能够透过我的结界窥探这里。”她垂眸思索了一下,“我看,多半还是因为你上我这儿过夜,以及我去你那儿过夜的次数实在太多,才会被有心之人盯上的。”
“族长要我把那些声音压下去。”雅麦斯望着眼前的那块地板,快速地眨着眼,面露厌恶和愤恨,“我当然会这么做,我还要把事情查清楚。竟然有人敢蹲在你的居所外偷窥,想想就不能饶恕。”当目光与爱人相对时,他眼里的怒气瞬间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与怜惜,还夹杂着一丝歉意,“这段时间,如果我不能常来看你,你会不会……”
“我爱你。”她马上说。
“那就先这样吧。白天我还是照样来,晚上就不陪你了。”他苦恼地说着,眼中满是不舍,再一次亲吻她,“但你要相信,不管我人在哪里,我的心始终与你同在。”
雅麦斯从此将生活重心放在了对付流言蜚语上。他亲自出面管控舆论,带着几个火龙族成员出现在守护者们的聚居地。通过逼问那五个在首席居所外偷窥的守护者,他们又获知了几个名字,顺着线索继续追查。但这一过程并不顺利。深入调查时,有人因害怕得罪人而隐瞒不报;有人记忆模糊难以准确地回忆信息来源;还有人似乎蓄意给出虚实混杂的情报,导致互相推诿指认,彼此攻讦互咬的混乱局面。每一条获得的线索最终都将雅麦斯带进了一团迷雾,让事情愈发扑朔迷离。倘若只是在几人之间的小范围传播,挨个询问涉事人员倒也不难解决。但现在,他面临艰巨的挑战。谣言在一两个月内经过多人多次的不断发酵,已在数十名守护者中间形成错综复杂的传播网络,并且每一次传播都伴随着信息变异和添油加醋的情况,要想理清脉络,找出源头,几乎已变得不可能。他也无法处置所有带嫌疑的人,毕竟法不责众,如果每个人都参与其中,想要治罪,也得掂量掂量了。
面对这道难解的题,雅麦斯决意转换策略——既然谣言已溯源无望,那便全力遏制其传播,以免继续扩散伤害到他所珍视的人。他带领翁忒斯、费扬斯、里欧斯、爱萨斯,纽因斯与阿布诺斯这几名同伴,每天雷打不动地现身于“龙之腹”山的成片建筑群中,彰显他们的影响力。这片区域是银铠武士们的核心活动区,涵盖了宿舍区、公共休息区,用餐区和操练区,人员流动之大,是十三座山脉之最。雅麦斯等人如同监督秩序的卫士般,整日在守护者们眼前穿梭,寻找潜在的议论者。与荷雅门狄素有矛盾的奎特尔梅和巴萨特受到了重点关注,一言一行皆在他们的监控中。但这两个刺头竟前所未有地安分乖觉,与两人交好的其他几名守护者也表现得规规矩矩,让雅麦斯找不到可乘之机对他们施以惩戒。
“这两个家伙,倒是识相。”在一条能俯瞰“龙之腹”建筑区的悬空栈道上,费扬斯抱臂而立,神态悠然却又带着几分审视。视野尽头的奎特尔梅、巴萨特两人,一个在训练场擦拭武器,一个在宿舍外收拾垃圾桶,哪怕相隔甚远,他们的身影也依然逃不过费扬斯的龙眼睛。“现在啊,连半点错处都抓不住,像突然转了性子似的。”他观察他们许久,语带讥讽地对身旁的同伴们说。
“奎特尔梅和拉库尼,伦纳德,吉尔伯特这几个,以前一直是白罗加豢养的恶犬,暗中为他做了不少。”爱萨斯同样注视着那个方向,皱着眉说,“这件事,会不会和白罗加有关?”
他的话在众人心间掀起了一阵波浪。白罗加善与人交,在守护者中支持者颇多,此事人尽皆知,雅麦斯尤为清楚。他曾经为了扳倒阿尔斐杰洛,与这男人有过短暂的合作。白罗加的一些心腹,后来还死在了阿尔斐杰洛手里。
“那个男人已经好久没露面了吧?”里欧斯摸了摸下巴,“他是怎么给守护者传话的?”
“菲拉斯应该不会参与,他从不和那些人类来往。”纽因斯歪着头,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有次倒是看见,德文斯和两个守护者在一起。”
“什么时候的事?”费扬斯问。
“这……我不太记得了。好几个月前了,好像是去年八月……哦,那次刚好是柏伦格上山领任务的时候。”
“柏伦格这家伙,私下和白罗加关系可不简单。“翁忒斯说,“别看这人平时一副人淡如菊的样子,他的心思深着呢。”
爱萨斯、里欧斯,阿布诺斯纷纷点头认同。被几人拥在中间、始终不语的雅麦斯,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德文斯那张傲气十足、对自己从来不服的臭脸。难道这件事,是有人受了柏伦格的指使……
可惜啊……没有证据。但他发誓,定要密切注意那对主从的任何风吹草动。无论是谁,只要敢企图伤害荷雅门狄,他都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在他的意志下,监视的任务继续执行。雅麦斯的人从不与任何一名守护者说话,只是以冷峻的眼神、铿锵的脚步环绕在人群之外或者周边山道上,像看守嫌疑犯似的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有人上钩。那一道道游弋的暗影终日压缩着守护者们的活动空间,让每个人都变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长久以来守护者群体养成的搬弄是非、蜚短流长的恶劣风气,在这一时期得到了极大整肃。
少了爱人相伴,荷雅门狄的日子过得更加清闲了。雅麦斯与她共处的时间明显减少,只在早晚两餐饭的时候陪她,吃完便走。她倒不觉得闷。看书,画画,找老师练剑,这些足以填满她的每一天。奥利弗、凯齐尔,马杰拉等人有时会来访。雅麦斯为了撇清和她的关系,已不再过多阻拦这些守护者与她接触。只是如今他们驻足看画时,气氛总凝着欲说还休的尴尬。流言像毒藤般缠绕每个人的心头,他们都已听说,并认为那很可能是真的。几个暗藏情愫的人因幻想的破灭而黯然神伤,默默选择了退出。后来,他们索性不再主动登门,除了恪守每半月洒扫的惯例外,其余时间都尽量避得远远的。雅麦斯陪荷雅门狄吃饭时,偶尔会发现她在交谈中走神发呆,不知在思索着何事。通常在这时,他会轻轻蹭她的鼻子唤回她,这个如同幼兽互相确认气息般的动作,代替了亲吻,让两人既能保持亲密感,又不至于显得太过亲昵。荷雅门狄每次都回应他,也学着他的样子回蹭。她不想在雅麦斯面前表现出任何的负面情绪。只有她自己清楚,对阿尔斐杰洛之事的感慨与自省时不时会占据她的思绪。虽然那些事早已过去了好几十年,她并没有切身的实感,可一想到雅麦斯当初的做法,心中仍不免有些许物伤其类的哀痛。不过,既然答应了雅麦斯不再旧话重提,她也只能将这些情绪埋在心底,独自消化。
在对守护者群体进行了两个月的严密监视后,雅麦斯再也无法忍受这分离之苦了。他无比想念荷雅门狄,想她的嘴唇,她的双手,她的身子,她的肌肤。体内奔涌的情感几乎要将他逼疯。他将任务托付给他的同伴,自己重新回到了荷雅门狄身边。
“今天,我说什么都不走了。”陪主人用完晚餐的雅麦斯,突然倾身向前,瞳孔里跳跃着炽热的光。
荷雅门狄也不太希望他离开。她想念这头火龙的体温,想念他在耳边的温言软语,想念与他在床笫间的灵|肉|交|融。
他们度过了一个相当激情的夜晚。当两具身体分开,仰躺休息时,时间已接近凌晨两点。这时候再走已经太迟了,尽管不会再有人胆大包天地躲在外面偷看,但雅麦斯根本无意离去。
“如果族长能够接受我们,那该有多好啊……”他搂着女孩的肩,微微叹了口气,“我不想骗你,主人。想说服那两个老顽固,绝非易事,可能得花上很久、很久的时间。这过程很难,但我绝不放弃。您会和我一起等下去的,对吗?”
等?荷雅门狄眉头一怔。要等多久?她在心里问。她突然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
“如果我……等不下去呢?”她声音颤抖着开口,“我是说,我的家人……他们等不了那么久。”
雅麦斯猛然坐起,背对着她。荷雅门狄也跟着起身,把手轻轻放在他肩上,感到他抖得厉害。许久之后,他哑声问,“你想走,是不是?”
“我……”荷雅门狄微张着嘴。尽管心中有过这样的念头,但她很快便否认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雅麦斯僵硬着身体,全身每一块绷紧的肌肉都好似在诉说他的痛苦。他早该明白的。他们之间最大的危机根本不是那些纷飞的谣言,也不是龙王的反对态度,而在于她,在于她的心愿。“我明天就去找火龙王大人说。”他强抑着起伏不定的情绪,“我会告诉他,我爱你,我要娶你。”
“别这么冲动!”荷雅门狄当即从背后抱住了他。过了半会儿,她才静下心来思考,语气中满是诧异,“我……我都不知道,你竟有这样的想法。”
感受着那赤|裸的、细滑的肌肤与自己相贴的温热触感,雅麦斯内心堆积的情意,瞬间如江海般翻涌不息。“抱歉,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