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从师专毕业后，通过他舅舅的推荐又回到自己当年上小学的学校教书。

刚来入职这天，他叫来柳月作伴，两人像当年一样走在学校的操场上。

青山随口说：“这里还是老样子，除了教室门换新了，其他都没变。”

柳月不由地扭头看了看教室门：“对呀，听说是去年换的。”

青山问：“你平时不会来这里看看吗？”

柳月摇头：“前两年我三弟弟和人打架，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来了。”

青山微微笑了下，轻轻“哦”了一声。

许是这些年联系甚少，两人之间似乎生分了许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又或是大家都长大了，不好再像孩童时期那般随意，在外人面前总要规规矩矩些，所以显得格外生分。

他们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走着，任秋风轻轻拍打在脸上。

青山突发好奇地问：“柳月，你存了多少钱了？”

柳月有些难为情地捂嘴笑了笑：“你还记得这事儿呢？”

青山也笑了起来：“当然记得，这可是你的远大计划，有幸知晓，不敢忘怀。”

“差不多够了吧，听说现在深圳是个赚钱的好地方，好多去了那里的人都成了有钱人，二凤前几个月刚去了。我打算过完年就走。”

青山望着柳月去意已决的模样，欲言又止，回了个淡然的笑，仰头望着天空，没再接话。

柳月也没再说话，静静地吹着风，望着远处的高山。

接连几天，青山没有再联系过柳月，柳月也没去学校找过他。

月余之后的某日午后，青山突然跑到柳月捡柴的山上找她。柳月抱着一捆柴，惊讶万分：

“青山，你怎么来了？”

青山四处观望着这片树林，抿嘴笑道：“好多年没上来过了，想再来看看。柳月，我能再看看你的秘密基地吗？”

“当然可以。”

柳月将怀里的柴放到地上，带着青山再次来到那块大石头前。她像小时候一样趴到地上去拿出那块包裹着钱的布。然后和青山并排背靠着石头而立，小心翼翼地掀开布条。

“其实光靠我偷偷藏一点卖柴的钱根本存不了多少，是每年过年的时候我二叔悄悄给我压岁钱，才存到这些的。”

“不错，你也是拥有自己小金库的人了。”青山一副羡慕不已的样子，笑着打趣道。

柳月将布条盖上，调侃道：“严老师，你半年的薪资就能超过我，羡慕什么！”

柳月把钱放回原位，准备带着青山离开。

青山忽然问道：“柳月，你真的要离开七星吗？”

柳月诧异青山突如其来的疑问：“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的么，我过完年就走。”

“如果我不想让你走呢？你会不会为了我留下？”青山望着柳月，眼神既羞怯又期待。

“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会回来看你的。”

青山开始有些着急，眉头紧蹙：“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你能不能为了跟我在一起留在这里？一辈子都不离开。”

柳月瞪大双眼盯着青山，微微摆头：“我现在更不明白你的意思了。青山，我们...我们是朋友，即便我离开，我们依然是朋友。”

“对呀，我们小时候是好朋友，一直都是。但现在我们长大了，我不想和你只做远隔千里的朋友，我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朝夕相伴的恋人。柳月，我舍不得你走，难道你真的能舍下我一个人远走高飞吗？”

柳月开始心慌意乱，双手揪着衣角，不知该如何是好：“夫...夫妻，我从来都不敢想...”

“那你现在想一想，你心里有没有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

一时间柳月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得心跳加速，脸上火辣辣的，一直低头望着自己的裤脚。

青山也料到柳月会是这样的反应，毕竟是个女孩子，即便他们关系再好，第一次将这种事说破，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也正常。他倚着石头，调整自己的心情：

“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我也是想了好久才敢确定自己心意的，又经过几番纠结，直到现在才敢跟你表白。现在我已经跟你说明了我的想法，不管你要如何选择...我都尊重你。”

柳月一直想着离开，只为逃离凶狠的二娘，摆脱村里人的白眼，和青山在一起她到是从未想过。可是现在仔细一想，她和青山都不想分别，那她嫁给青山，和他生活在一起，似乎也是一个好办法。

少顷，柳月抬眸望着青山，满脸羞怯，缓缓开口问：“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这一问青山便明白了柳月的心思，激动地站直了身子：“真的。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我这周末就回家跟我爸妈说，让他们去你家提亲。”

“提亲？”柳月完全跟不上青山的节奏，“会不会太快了？”

青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又像个突然捡到宝贝的孩子一样：“我只怕晚一步你就消失了，这些天我想了好久，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跟你开口，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如今好不容易把心意表明，我当然巴不得早点把事情定下来。难道你不想早点嫁给我，和我一起组建我们的小家么？”

这话一出，柳月更加羞涩，脸颊上刚消退几分的红晕再次侵袭而来。呵，告白，求婚，以前从没想过的事，突然间全都上演了，这确实也像是青山做事的风格。

柳月回到家，正在坝子里锤玉米的二娘瞅了她一眼：

“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柳月望着二娘，无言以对，其实现在还是太阳下山时刻，并不算晚。她也不反驳，乖乖地蹲下来和二娘一起掰玉米：

“二娘，这些玉米要装起来了吗？”

二娘放下棒槌，将滚远的玉米归拢来接着锤，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也继续叨叨道：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谁去捡的柴。这村里人人都在拿你和严青山当闲话摆，你也是个有眼睛有耳朵的人，不消装聋装瞎，蒙了自己的眼就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月有些心虚，用力掰着玉米，既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二娘。其实她是太了解二娘了，即便好声好气跟她解释清楚，也堵不住二娘的嘴。

二娘继续骂骂咧咧道：“以前你们都还小，在一块玩玩也罢，我也不好将你栓在家里招你恨，招邻居数落。如今都大了，还不知道避避嫌，整天厮混在一起，成什么样子。你虽不是我生的，但好歹也养了这些年，你在外面丢了人我跟你二叔也要被人指指点点。不求你替我想一想，但你们柳家也不是什么腌臜破落户，还是要点脸面的。”

见柳月低着头一言不发，二娘心中更恼火，丢下棒槌一把夺过柳月手里的玉米：“我说这么多你到底听进去半句没有？不要不知廉耻的被人搞大了肚子再来找我哭。我跟你说，我可丢不起这人，你要是做了那不要脸的事最好自己去投河，别连累了你二叔和弟弟们。”

“我没有...”柳月委屈极了，不争气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身子颤抖着，二娘的话语不堪入耳，她却无法反驳，因为反驳的后果就是被骂的更惨，此时此刻，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家，离开二娘。

二娘瞪了柳月一眼：“没有最好，以后不要再和严青山来往了，我可不想听别人的闲言碎语。”

“他说...他...周末回家...让他爸妈来提亲。”柳月颤抖着声音，低头望着土地板。

“提亲？”二娘冷哼一声，嘲讽道，“这唬人的话你也信！他家什么条件，你又是什么条件，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几句话就能把你骗了，你也太没脑子了吧。就算严青山眼瞎能看上你，他那两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父母能看上你？哼，别做白日梦了。”

柳月默默承受着二娘的谩骂，不再顶嘴，因为她知道自己多说一句都会招来更多污秽的言语。但她心里却是相信青山的，他说他们可以在一起，就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