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风拂柳,河里鱼虾嬉戏,野鸭们打起孟子,一头扎进水里,硬要参与鱼群的游戏。远山上的浓雾渐渐散去,露出一层鹅黄绿纱。山脚下的泥巴路上,一群可爱的孩子你追我赶,向学校跑去。
柳月在山上捡着干柴,时不时偷看一眼山脚下同她一般大的孩童们。直到那些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路尽头后,她又继续加快速度拾起木材,将它们归到一处,等着二叔来背回家去。
开学典礼一结束,严青山就跑去找柳月。
柳月带着青山来到自己经常捡柴的地方。平时在家鲜少干活的青山这时倒是勤快,帮着柳月拾起了枯木枝。两人一边打闹一边干活,纯真的笑容挂在脸上,充满稚气的笑声穿过树林,为这清幽的林子增添万分生机。
捡完木柴,柳月见天色还早,兴致勃勃地对青山道:
“青山,你想不想去看看我的秘密基地?”
青山略显疲惫地坐在一根木头上,懒洋洋地开口:“什么秘密基地?”
“去了你就知道了。”
柳月的秘密基地其实就是一块大石头,石头底部有一个凹陷进去的、巴掌宽的小洞。
柳月趴在地上将小手伸进洞里拿出一叠褪色的布,然后带着青山爬到石头上坐着。
青山望着柳月手里的东西,疑惑不已:
“这是什么东西?”
柳月笑而不语,将布轻轻放在腿上,小心翼翼地掀开,里面包裹着的是钱,她一张一张地数着:“一分,两分,三分......一毛五。”
“这是你存在钱?”
“嗯,这些都是我以后的路费。”柳月微微笑着,目光如夜空繁星般绽放着异彩。
青山又问:“你存路费要去哪儿?”
柳月一边将钱包裹成原来的模样,一边回答:“我也不知道,反正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的,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
青山露出失落的眼神:“那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们不是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柳月歪着脑袋认真思考青山的问题,突然灵机一动:“我可以多存一点钱,带你一起走啊。”
“不行不行。”青山连连摆手,“我爸妈肯定不会同意的,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我长大了还要给他们养老呢。”
“也对,我是因为没有爸爸和妈妈才要离开的,你不一样。”柳月仿佛又陷入谜团,再次思考起来,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便道,“那你不要搬家,我以后偷偷回来看你。”
“好,我坚决不搬家,你可不能食言哦。”
“不会的。”
两人聊得正起兴,这时,不知那棵树枝桠里传来乌鸦的叫声,青山听着心里发毛,不自觉地向柳月靠了靠,胆怯地问:
“这是什么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
柳月答:“乌鸦呀,不要害怕,它们是鸟,不会吃人的。”
青山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害怕的心理:“柳月,你经常一个人来这里不会害怕吗?”
“当然不会,以前我爸爸带我来过这里,他说妈妈的坟离这里不远,妈妈会保护我的。现在爸爸的坟也在这座山上,他们会一起保护我。青山,你也不要害怕,你是我的朋友,我爸爸也会保护你的。”柳月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地说着,似乎对她而言爸爸和妈妈的保护是很平常又很真实的事,她对他们没有半分怀疑。
柳月心里种着一颗种子,沿着目光由外向内探索,就会发现那种子已经生根发芽,那是她的信念。
学校的红砖墙上铺满了一层薄薄的苔藓,几根爬山虎顺着墙根往上延申。两个半大孩子靠着墙根坐在地上,将膝盖当作课桌,认真抄写着作业。
柳月一行一行誊抄青山书上的笔记,时不时问一句:“这是什么字”。
往往青山自己也认不出自己写的字,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再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我今天不小心写岔了,明天一定一笔一划的写,保证你看得清清楚楚。”
“你每次都说明天认真写!”
“这次是真的。”
“到底哪次是真的?”
青山就这样每日给柳月带笔记,一带就是两年......
时光这东西,当你顺着它往前看时,它总是十分漫长,遥望无期,数着时间过日子的人总觉着十分煎熬。当我们回首往事时,又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恍惚间,那些刻骨铭心的事竟然已经相隔多年了。
那年,严青山小学毕业后去了镇上读初中,每个学期只能偶尔抽空见一次柳月。再后来,他去了城里读师专,和柳月的联系更少。
山脚下的小村庄里,柳月和大人们一起过着四季分明的日子,每日被二娘咒骂一番,但她也没当回事,二娘自骂她的,柳月自干自己的,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而当年那群在田坝里玩耍的孩子们,有的加入了农田生产大队,成为农活主力军,有的去了外面读书,享受着另一片天地。不过,那田坝里玩耍的孩子是从没有间断过的,变的只是孩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