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虎吟哭声越来越小,他声音沙哑喉咙疼的厉害:“毕哥,求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明明那么坚强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自杀。”
“为什么要骗我,骗大家说她失踪了。”
毕舍看着小伙子抱着他的身体,一把鼻涕一把泪往他身上抹,整个人有如石化。
被带回来的不只是廖虎吟,还有梁梦如。
毕舍当然没有告诉廖虎吟这些事,他只是淡淡问廖虎吟:“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其实很多事情没有那么多的原因,它来了你接受,这就是世事。”
毕舍与廖虎吟不同,他即使见识过世界的至黑至暗,他依然能扛起,这是渗透在他骨子里的东西,是他整个家族的荣耀。他有坚定的信念,但廖虎吟没有,他看不破,看不到这些不堪下是怎么样的坚持,是几代几代的信仰,是他们人类为之生存的根本。
没错,就是自我牺牲。
所以他无法撕开血腥的那一面告诉他,世界是这样的。
他只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替他把那些罪恶藏好。
一年前,梁珍纯在一次交流会上结识了一名叫刘本峰的实验员。实验员以要跟她交流学业邀请她去了他的工作室研讨。
梁珍纯没有意识到危险,在那间工作室内,她见识到这个世界最肮脏的一面。
对方将她制衡的死死的。
“你不是宣扬你多么的无私吗?你愿意为人类延续后代,那么你应该不只是会刷耍嘴皮子而已吧,我想你应该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给我看。”
他看到了女孩脸上的恐惧,他笑了,笑得彻底。
“这就是你所谓的自我牺牲?你怕了。”
十六岁的少女,此刻已经知道她将面临什么,她剧烈的挣扎起来。
微小的身体承受着非常规的操作,她像一只飘摇零落的枯叶,不知道何时才能落叶归根。
她的身下全是血。
耳旁是一声声质问。
她的心底在呐喊,够了!
她受够了。
即使在此刻她也够冷静。
她看着他从她身上走开,转身去了厕所。她逃出了他的办公室,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疼痛使她清醒。
她筋疲力尽拖着身体去清洗,被撕裂的伤口疼的她吸气。
在黑暗的房间她一动不动里待了三天,脑海里翻涌出过往所有的东西,她觉得自己是如此微小且无助。
她可以走出这扇门,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真的可以做得到。
但门后的世界已经不再是她所看到的那样。
她质疑过自己。
她重复的拿那些自己学过的东西来武装自己。
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坚不可摧。
她一向捍卫的信仰怎么可以因为这点小事就如此轻易被打趴下呢。
她应该无惧,这个身体已经不属于她。
她想了很久很久,黑暗里的想法是如此清晰。
第五天
她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她的信仰从始至终没有崩塌,只是她选择了放弃自己。
血染红了她整个身体。
悲壮的姿态是她的孤傲。
她的尸体很快被发现,前因后果也已经被打成报告。
刘本峰被抓。
上头要求封锁这个消息,最后对外宣称失踪。
廖虎吟曾经因为这个女孩的失踪缠着毕舍帮他找。
毕舍看着他每周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朝着他笑,问他:“毕哥,有消息了吗?”
毕舍一闪而过的难受,他只是说:“还没有。”
后来过了很久,在很多次等不到的答案中,廖虎吟迟疑的问他:“到现在也没办法知道是生是死吗?”
毕舍告诉他:“找一个人,有如大海捞针,你要有点耐心。”
“那,要是找到了就跟我说一声。”
之后廖虎吟就没再问他了,毕舍以为廖虎吟已经放下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廖虎吟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找她。
他能找到地方毕竟有限,他曾很多次暗暗去过梁珍纯的居所。
他也是在那个地方看到的梁梦如。
那时候他几乎以为梁珍纯回来了。他以为他找到了。
但梁梦如告诉他自己不是。
廖虎吟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梁珍纯的影子,是他曾经追随的那个影子。
一瞬间的失而复得,让他坚信梁梦如正是上天派来的,他开始出现在梁梦如出现的地方,他选择远观她,一如以往那般尊重梁珍纯。但他也想靠近她,或是补偿或是其他。
他开始与梁梦如联系,他们聊很多关于梁珍纯的事情,聊着她的梦想。
廖虎吟偷偷潜入女子学校听课,余光中,总被这个女孩占据。
她们太像了。
廖虎吟恨不得天天去围堵她,但他的理智强迫他只能隔着黑卡与对方交流。
他们聊过很多事情,关于梁珍纯是如何坚强,如何坚定,关于女性的归宿,关于其他种种。但他们从来没有聊过关于梁珍纯的失踪。廖虎吟时常能感觉到梁梦如谈起她姐姐那口气的悲凉,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怎么会有那么深刻的悲伤呢?
廖虎吟不知不觉陷入了一种怜惜中,对梁梦如这个人。
梁梦如说他就像是隔着一层膜在看这个世界,所以他第一次开始想要脱离那些管控。他也如愿脱离管控,为了彻底让其他人找不到,他甚至将黑卡藏在了某个干扰信号的箱子里,然后他躲过了一切的尾巴,尾随在梁梦如的身后,梁梦如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跟到了她家。
“你在跟踪我?”
廖虎吟眼神诚恳:“请告诉我,你姐姐的失踪是否有什么隐情?”
终于有人问了,梁梦如这样想。
她将人引进这房间,其实她等这一刻很久了。
“她的失踪没有一个人过问,她曾经如此坚定她的信仰,到头来又落得什么下场。”
“她究竟怎么了!”
“可怜的人,你们永远活在别人编织的谎言中。”
梁梦如捂着脸,呜咽声一点一点泄出。
“她一年前就死了。”
“这是真的吗?”
“别人都说她是失踪了,可只有我知道她死了,我看到过她的尸体倒在浑身血泊里。”
廖虎吟打了一个冷颤,他只是不停发问:“怎么可能,如果死了,毕哥一定会知道,怎么可能,已经你一定是弄错了。”
“你真是可笑,当真相摆在你面前,你却只不敢相信。所以你跟别人一样宁愿相信别人捏造的谎言。”
廖虎吟看着她,眼光有泪。
他们两个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梁梦如说:“谢谢。我一个人太难熬了,我真的很想跟人说说这些事。”
廖虎吟摇摇头,他头疼的厉害,他甚至不敢走出这个门,不敢去质问毕舍。
廖虎吟跟她说:“我很抱歉。”
“没什么的,这一年来,我没有遇到一个真正来关心她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会这样,大家都在往前走,可已经没有人记得她了。但是遇到你的时候,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找我。”
廖虎吟想笑,但他止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在哭:“她,没有道理,你知道吗?我不能接受。”
梁梦如哽咽,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对这件事的看法,自从她被带走到被命令不能对任何人谈这件事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的发声,这让她觉得,这一切才是正常的真实的。
廖虎吟在那里浑浑噩噩躺了三天,直到有人撬开那扇门,把他带出去,他看到外面刺眼的光芒,眼角的红血丝没有褪去,他就像是觉醒的雄虎一样,对着驾着他的人拳打脚踢。
他的眼睛很红,他不接受这个答案,但这样又如何,死去的人不会活过来,没有人会告诉他为什么。
廖虎吟发泄完,竟然抱着他睡着了,这些天廖虎吟基本上没睡过,毕舍将他放平躺,替他擦掉脸上的泪痕,替他盖上毛毯。他径直向外走去,走到另一间关押室。
梁梦如正蜷缩在角落里,她抬起头来看着毕舍,眼神里是不卑不亢。
毕舍无意为难她,但也不可能放过她。
房门被打开,她被压到一张椅子上坐下。毕舍倚靠在那桌子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女生。
她几岁?才十五。
“你讲了多少?”
“她的死不应该被掩埋!”
毕舍闭上眼,他并不想接着讨论这件事。
“梁梦如,你告诉廖虎吟什么了?保密协议你签过了,你本不应该告诉任何人任何事情。”
“那你们也来杀了我好了,我也不过是一条命!”
梁梦如不怕,甚至是不在乎了,她的怨念太深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