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招用鬼方的货币抵片向当地人买了两头骆驼,并且询问了有关于度过沙漠的事情。备足粮食和清水后,隗和等人就在骆驼的指引下,进入了沙漠。
白天,一队人顺着沙丘顶部,两只骆驼走在队伍前头,两辆马车紧随其后。车轮、蹄子陷在细沙中,吃力前行,周身沙尘不时似丝巾般,骤而匀起,骤而下落;若有大风压过沙丘,沙丘顶部便随大风扯起一道好比腾蛇般绞动骇人的尘流。下有沙尘搔眼,上有骄阳曝晒,乃至一片茫茫昏黄的大沙漠远处卷起飓风,沉寂的沙山霎时旋转而起,在闷热到使人窒息的空气中仿佛扭动曼妙腰肢的舞娘,诱人前去交欢。夜晚,温度剧降,四人身披白羊皮依偎着骆驼,躺在车旁,看着像是封冻在墨冰中的寒月星辰,难以入眠。
“太子?您睡了?”鲜虞沱试问。
隗和没有回应。
“哎……”鲜虞沱叹息,自言自语道,”前路漫漫,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鬼方啊。”
说着,鲜虞沱把头更往白羊皮下缩了缩,合上眼睛。
“等回到丛崖,我一定要去看我的妻子女儿。”缘著轻声说。
“你女儿的多大了?”虞招问道,鲜虞沱在白羊皮下翻了个身,看向其他人。
“六岁。”
“六岁?你看着得有四十多了啊。”虞招略有惊讶。
“四十一。”缘著道,“年轻时候穷,娶不起女人。三十四了才谋了个舌人的差事。”
“哼,你可真是够晦气的,好不容易成家,没几年又跑豨戎去了。”鲜虞沱讥笑。
“呵。”缘著也自嘲地轻笑起来,“老实说当初司寇府要选人陪太子去豨戎为质的时候,没一个人愿意去的,谁不知道大王想废太子?怕是有去无回。”
“欸。”虞招忙顾忌地打断话茬。
缘著听明白也顺势扯开话题:“我也不图别的,回去能跟娘们儿孩子安稳度日就行了。”
“诸位放心,和回到丛崖一定不会忘记诸位的功劳,一定让诸位位列公卿。”兀的隗和腔调滞涩地说,说“心”字时破了音。
虞招急忙决绝告白道:“太子切勿担忧,不论太子未来如何,臣等必愿以死报答太子知遇之恩。”
“臣愿为太子而死。”鲜虞沱附和。
“臣也愿为太子而死。”缘著姑且说。
四人便都不在言语,沙漠中蜥蜴也钻进牛骷髅头中躲避寒夜……
所幸没有遇到什么横祸,虽然在沙子中举步维艰,六天后四人仍顺利的穿过了沙漠,短暂踏过戈壁后,终于看到了森林。地势逐渐隆起,隗和等人顺着崎岖山路而上,既是山路,四人心中都大概有数了——已到鬼方辖域。
会天大雨,四人架着两辆马车行进在大山一侧的小路上。
鲜虞沱和缘著赶着马车,隗和与虞招跟在车后监视,道路狭窄,只能勉强容一辆车通过。四人将白羊皮披在头上,雨水密密麻麻落下打的人十分疲惫。
噔地,心脏猝坠。鲜虞沱脑内发懵好一会儿才定下心神,扭身向车后看去,发现一只车轮卡在了悬崖边缘。
“停!停!轱辘卡住了!”鲜虞沱大声喊道,缘著急忙勒马,被大雨拍打的声音并不能传很远。
山路狭窄虞招和隗和只好爬上后面一辆车踩过去,帮忙抬车。扔了不少空陶罐木箱,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两辆马车驶过去。雨势仍壮,四人随着车辆继续赶路,马蹄踏在泥泞的道路上。刚刚抬过车后鲜虞沱气力渐渐平稳,透过被山羊皮半遮的视野看着前方道路。
乍然魂飞了般,眼前一片惨白,又是心慌之感,鲜虞沱感觉整个身体都不能控制的沉坠,身后隐约听到有人撕心裂肺的叫喊缘著。
“跳车!跳车!跳车!跳车啊!跳!”
不知过了几百年,鲜虞沱猛然清醒过来,发现拉车的两匹马正扒在悬崖边哀鸣挣扎。
“啊——”本能地惨叫起来,鲜虞沱拼尽全力身子前倾抓住车轼,踩着马背顺着车辕最后蹬着马头爬上山路。
“啊——啊——”鲜虞沱呻吟着粗喘,躺在地上。回过神来吓得连忙蹬腿屁股蹭着地面后退。鲜虞沱坐起身来,看到隗和、虞招隔着断路,跪在悬崖边上呜咽。他抬头看去才终于明白怎么回事。
事发突然以至于缘著都没叫出声来。
虞招轻抚正在哭泣的隗和后背,抬头向山上看去,又低头看着断路,神情忧愁。片晌,虞招站起身,走到断路边,大喊:“把你的衣服还有羊皮包上石头扔过来!”鲜虞沱听到后照做。于是虞招用自己和隗和的衣服还有羊皮拧成一条五米多长的粗绳,反复拉扯确认系紧了以后,虞招把绳子另一头系在隗和腰上,自己则站在断路边,一番准备的架势后,虞招猛地越上断崖的斜面,连踏三步跳到了断路的另一侧。虞招和鲜虞沱一起拉住绳子。
“跳吧!”虞招喊道,“有我拉着您呢,放心跳吧!”
于是隗和也放开胆子,跳过了断崖。剩下三人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