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挥手屏退了下人。
玉离笙是抱着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如从了的想法。
太子果然去了隔间的浴房。
好嘛,他洗完后,她不是也得洗一个,倒不是为了别的,就这筵席上带回来的冲天酒气,自己就受不了。
谁知太子竟然端了木盆走了过来,放在玉离笙脚下。
“你干嘛?”玉离笙瞳孔地震!
段书斐低着头,见玉离笙脚往后缩。迅疾出手,一把抓住她的脚踝。
玉离笙差点要跪下了:“殿下,不敢劳您大驾!”
“别动!”
太子还算温柔地替玉离笙脱了鞋袜,双手捧着她一双脚,放进脚盆里,轻轻搓揉着。
“殿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水热不热?力道行不行?”
“热……行……不过,您可是太子!怎么能伺候我呀!”
段书斐捧起一点水淋在那双莹白如玉的脚上,见水珠滑落,一时间有些出神。
“在这昌华殿我就是你夫君,我替你洗脚也是天经地义。”
玉离笙小声嘀咕道:“等明天你脾气上来了,就不这么说了。”
“说什么呢?”
“没什么!殿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这……”,玉离笙指着脚盆道,“跟谁学的啊?我猜你从小到大,没人敢教你这个吧?”
段书斐道:“这还用学吗?我是看你今天在陆府替陆太锋那小子迎来送往站了一天,怕你累着,给你放松一下。”
玉离笙才不信向来粗枝大叶的太子会突然有这觉悟。
段书斐拿巾布上下抹了几下,擦干了她脚上的水珠,然后也不给她穿鞋,顺势将人抱上了床。
……
人放在床上,太子还没抽出自己的手臂。两人视线相碰,一时都停了动作。
吵了一架,倒比陆太锋跟公主那对新婚夫妇还要不好意思。
还是玉离笙打破了尴尬的局面:“那个……既然如此,我就睡了?”
段书斐也觉得自己以前来,虽是情不自禁,也的确带着某种“目的性”。
怕太子妃鄙视,今日故意表现的淡然。
“哦……我前面还有些公务……”
“那殿下快去……”
段书斐看了她一眼。
“我的意思是正事要紧。”玉离笙赶紧解释。
段书斐只好点了点头。
正要出去,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殿下……”
他立刻转身:“什么事?”
“殿下好人做到底,能不能……帮我把鞋拿到床边来,不然我明早起来,还得赤脚走过去。”
“……好。”
段书斐却不拿玉离笙刚穿的那双鞋。只去箱笼里面找。
找了好久,总算找出一双绸缎便鞋,轻轻放在踏步上。
“那双湿了,穿这个吧。”
“哦……”
段书斐欲言又止。
甘田莲一事,没办法当作没发生,不可能不了了之。除非太子妃能想明白,作为太子,他绝不可能允许阿狸的身边有与他立场相对的人。
更不用说,甘田莲早年伺候皇后……
他的确没有顾及太子妃的想法,但如果时光倒流,他依然会这么做。
玉离笙正仰头看他,像是等着他开口。
算了,没法开口。
他打算替她把被子盖好便走。谁料下一了,一只温软的小手握住他的小指,还轻轻往下拽了一下。
他惊喜地看了过去。
“我现在只有殿下了。”
太子妃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
“阿狸!”
段书斐难免激动,顺着她的力道坐了下来,伸手抱住她:“我也只有你。”
玉离笙在他肩上点了点头。
“阿狸今天累了吧,早些睡。”
“殿下……”
“怎么了?”
“殿下替我洗脚,我是很珍惜的;但是……我还是想洗个澡。”
玉离笙抬手闻了闻自己:“我一身的酒气。”
段书斐扶额笑了:“早知道,我直接给你洗澡了。”
一说出口,才发现这话暧昧,便掩饰地拾起刚找出来的便鞋套在她脚上:“去吧。”
等玉离笙洗完澡回来,太子已经走了。
不知道是失落还是高兴。
等她清清爽爽地躺下,心里还是高兴多一些。
再过一个月,等太子将这边的事情收尾,就该与玉离笙回云水族了。订好了,将九月初一作为开国大典的日子。
八月初,暑气难耐。
太子愈发地忙,好几日也不来昌华殿。
玉离笙偶尔遇见进宫探望父亲的昭柔公主,公主说起陆大人,也是满腹牢骚。
“以前也忙,起码休沐的日子还能陪陪我,如今,连休沐时也和太子哥哥在一起,勉为其难回了趟家,屁股还没坐热,便又被哥哥召去,我这个哥哥,一点都不体谅我独守空房了。”
公主说话直来直去。
“从今春到现在,好不容易雨水丰沛,太子和陆大人大概是忙着督促农桑吧。”
昭柔看了看四周,零星几个宫女都站在远处,她凑近玉离笙:“我哥,可能要登基了。”
玉离笙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昭柔说完后便坐直了身子:“总之,你心里有个准备吧,你很快就要成……”
“可陛下……”
昭柔又放低了声音:“白神医早晚都在朝晖殿,一点办法都没有,太医院一没本事,二怕担责,更是靠不住。”
昭柔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悲色,想是父皇昏睡那么久,心里多少有些准备。
“不说这些了,事到如今,我倒希望太子哥哥在前朝一切顺利;再怎么说,他当皇帝比我另外两个哥哥要靠谱多了。”
玉离笙不懂皇家事,对政事不了解也不感兴趣,只是觉得突然。
还有莫名的不安。
不知道为何,她突然想起了蓝落。不对,应该是陈妃。
她将如何?
昭柔在太子妃这儿用了午膳,便打着去看太子哥哥的名号去找自己的夫君了。
她一走,玉离笙便打算去探望陈妃。
还没走出昌华殿,便见太子迎面走来。
他看起来还是那么从容淡然,一点也看不出他整日筹备的,是天大的事。
玉离笙站在阶上,一时间忘了去迎他。
太子倒不以为意,走到她身边道:“太阳这么大,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一个人无聊,打算去园子里随便逛逛。”
“我陪你去找个阴凉的地方逛逛吧。”
“公主不是去找你了吗?”
“她哪里是找我?我跟陆太锋正忙着呢,她一来,便缠着太锋没法做事,我在那倒显得多余,对我使了好几个眼色了。正好也有日子没看你了,便过来瞧瞧。”
玉离笙一想到那画面,觉得有点好笑。
“你呢?我这么多天没来,你就不想我?你可一次也没去过勤正殿。”
“我有公主那个心,没她那个胆子。”
“她都不怕你怕什么?你可是这宫里唯一的女主人。这宫里那个地方你都可以去。”
玉离笙的心跳漏了一下。
“殿下最近在忙些什么呀?”
“那可就多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便不说了吧,反正我这脑子也不懂。”
她这么一说,太子倒有些想让她知道了:“比如你回国一事,虽然有杨宽在那边打点着,可很多事情要交接。并不容易,那边虽然在等着新帝,也要提前安排你的人,到时候才好帮你。”
“都怪我什么都不会,只会享清福。”
“也享不了多长时间了,等你回国后,就没清福可享了。”
“我一定多跟殿下学。”
“嗯……还有呢,就是颁布新政,与民休养生息,以及,大赦天下。”
玉离笙猛然站住了。
段书斐本是握着她的手在前面走着,此时回头道:“你是要做一国之主的人,可不能这般沉不住气。”
“殿下……?”
段书斐迎着她的视线,点了点头。
太子没陪她走多长时间,便回勤正殿了。
晚间,昌华殿暑气稍降,玉离笙一个人心不在焉地用晚膳。
卓玉从外面走了进来,拿起扇子替太子妃扇风,忍了又忍,还是带着不安的语气说了出来:“太子妃还记得前阵子我病了,一个思思的宫女来伺候您的。”
玉离笙正喝着冰镇梅汤,闻言抬头道:“这才几天,我怎么可能就忘?你怎么了?”
“思思今日被人发现死在了井里,已经,已经……”
雨里笙见卓玉眼眶发红,不由得站起身来问道:怎么了?”
“烂得见了骨头,要不是有人认出了手上的镯子,都不知道是她。”
“为何啊!”
“不……不知道。”
玉离笙瞧着卓玉的表情,她显然是知道什么。
“卓玉,你知道什么,悄悄告诉我,我保你无事。”
“奴婢真不知道,太子妃……奴婢,奴婢……。”
卓玉在枫山行宫的时候天真无忧,如今进宫才几个月,便吓得这般厉害。
青婉死了,那是她罪有应得,可思思为什么也……?
难到,做她的侍女,就这般危险吗?
“卓玉,你不说,我如何帮你?”
“太子妃……求您眷顾奴婢!奴婢对您一片忠心……!”
玉离笙似乎听出点什么来了。
“思思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是?”
“奴婢不知……奴婢只听人说,思思曾被太子召见,不久就……”
玉离笙呆了呆。
思思也是别人安插在她身边的耳目?
不可能啊!五殿下都已经被关进了七王宅,三殿下早已离宫,那还能有谁呢?”
“太子妃……”
玉离笙回过神来:“别怕。太子一向英明,定会查明此事。”
卓玉顿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