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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艳福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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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从桌上轻盈跳下,明月枝将纱布收了起来。

时间已到入夜前,想是各位弟子陆陆续续回了客栈,楼下传来七嘴八舌的说话声,闹哄哄的一团。

正想下楼去打声招呼,可等明月枝从房间下来的时候,大堂里却已清静得仿佛方才在房中所闻皆是幻觉。

她垂下左手,将青袖理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才看向薛灿,问道:“人怎么都不见了?”

“因为他们太想看热闹了。”薛灿挠了挠头,如实回答道。

明月枝微微挑眉,不是很理解:“才到戌时,左右好不容易下山一趟,看看热闹也无妨。”

“他们说东方道友…还有那啥红颜知己什么的…”薛灿默默哼唧了两声,吐词含糊。

明月枝没听清:“什么?”

“师姐…”薛灿挠头的频率增加了,声音也低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磨着牙,“他们想看的…是你的热闹。”

“有人说你艳福不浅,嚷着要来跟你取经。”到底是忍不住了,说完自己咧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所以一堆人跟着来看热闹了。”

明月枝:“……”

薛灿不出意外地看见自家师姐当场石化的表情,只能努力收拢嘴皮子,不让师姐继续尴尬下去。

“没有艳福。”等了半晌,才等到师姐干巴巴憋出一句。

可说完后明月枝还是觉得不对,方才只忙着否认了,这话容易解读出其它意思,遂又肃容道:“不是艳福,是朋友,朋友不可以用艳福二字所指,有轻佻之意。”

“你告诉我,说这话的人是谁。”她眉目间要计较的神色愈发认真。

脸色红得像被暖风熏着了,薛灿突然觉得好想笑——但是这一会儿她绝对不能笑,笑了才完蛋了。

所以她咬了一下唇让自己冷静,而后点头道:“我知道的,师姐。”

“所以我已经帮你说回去了。”

“我是这么说的。”她望了一眼师姐示意她认真看,大有一副大义凛然之势。

而后明月枝便见她叉起了腰,扬起了下巴,摆出一副气冲冲的表情,伸出手指将桌面叩得“咚咚”作响:“取什么经?是想取怎么被我师姐看上,也好成为我师姐艳福的经吗?”

“那你!可就要先好好掂量掂量你自己了!你够“艳”吗!能给我师姐带来“福”吗!”

薛灿就这样一边说,一边围着桌子转,旋即猛地一下往看了一眼,眼珠子仿佛要钉在某个人身上,继而重重“啧啧”了几声,语气倏然间变得刻薄起来,声音却低了几度,听起来便也像只是在对着某一个人说话挑剔。

“我师姐火眼金睛,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当不了‘艳福’的,你当蝙蝠还差不多。”

说完薛灿又捂着嘴呵呵乐了起来,“师姐,你觉得我发挥得好不好?”

“像不像谕师们上课的时候训我们的样子,你不知道,我拜师前,在我家那边的学堂里当蒙师为小孩子们开蒙,有时候他们犯了大错,要杀一儆百时,堂长就会这么训他们。”

“应该还可以吧?你是不是不用去找那人了?”她一边弯唇笑着,一边还好奇打量着明月枝,眼神里好像有某种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

到底为什么这么兴奋?明月枝神情有些无奈。

不过她确实不需要再去找那人了。

“那后来他们被你这么一说,就全部跑了?”明月枝又问。

“怎么可能?”薛灿嘿嘿一笑,“是因为他们太想看热闹了,结果不知道是谁一脚把刚刚回来的瑶音师姐给踩了。”

“瑶音训了他们?”明月枝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答案。

薛灿一顿一顿地点头,得意极了。不过瑶音师姐怎么可能只是训呢…

“还让他们各自回各自房里了,让他们抄写宗门清规五十遍,明早便要交给她。不写的或者不交的回宗后便自行去寻她或者寻青山师兄单挑。”

“关键是,寂剑门的也一样要抄,那个最开始说话嚷着要取经的要抄一百遍。咱们宗门的清规有多少条来着,好像才一百多条?这样说来,好像也不多吼。”

“起初那人还不愿,说瑶音师姐一个玄微宗的凭什么管他寂剑门的,结果瑶音师姐说他不是想取经吗?这就是真经,少一个字都不行。”

“做不到她就要去与他们大师兄理论,再不济还可以请人亲临寂剑门与他们掌门理论。”

“结果那人就哑火了。”

真是越想越想笑,薛灿咯吱个没完。

等笑得嘴角都痛了,她突然想起来师姐也不会无缘无故下楼来,旋即又忙问道:“哦,对了,师姐,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寂剑门的徐师兄回来了吗?”明月枝看向门外问她。

薛灿回想了一下,回答道:“徐师兄啊,他今儿太阳落山时倒是从客栈门口路过,不过现在应该还没有回来。”

“师姐…你不问问别人吗?”

薛灿坐在桌前,捧脸笑嘻嘻,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明月枝看,仿佛要直接从她脑门上看出些什么一样。

明月枝想,这应该不是她的错觉,而是小薛的表情实在太怪,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摸摸脖子。

——所以到底是想要她再问问谁?

门外的小猫阿狸“喵呜”唤了几声,明月枝不想再这么尴尬下去,只好面不改色地说了一声“我出去看看”,便拂袖走出门去。

而此时客栈的另一侧,檐上几声“嗒嗒”叩动窗门,好似夜风拂过,窗页自动打开。

皎月从夜穹中漏下几点银白,轻轻撒在窗沿上。

“少主?”

没有点灯,房间里有些暗,鸣笼眯起双眸,试图借着月色打量自家少主究竟坐在哪里。

首先,桌边的椅子上没有人;其次,临窗的罗汉榻上也没有人;最后,一丝不苟得像被人熨过的床上也没有人。

整个房内空荡荡的,所有东西都放得十分方正整洁,仿佛从一开始这间房里就没有人进来过。

“难道走错房间了?”窗边响起一道略显疑惑的女声。

鸣笼用爪子挠了一下耳朵,嘀咕道:“不应该啊。”

一条狐的鼻子可能出错,两条狐的鼻子难道还能出错?

“滴咚…”

幽静房间里一声轻响,月下有狐狸被这兀然出现的声响吓了一跳,尾巴毛都差点炸开。

“少主?”鸣葭这下总算发现少主在哪里了,她将自己的手臂从一双比开榛子果还要大力的爪子中挣出来。

径直跃进房间,几步走上前去。

而听清是水声后的鸣笼正假装无事发生地将炸开的尾巴放下收拢,并将自己被甩开的爪子收回,继而转头看去。

在这屋子里东面靠墙的地方,有一口大水缸。

月下缸中正有水波轻漾,波光银白,仿佛向天攫了一段月华,其间隐约有曜蓝星光璀璨。

又是一段水声过后,室内亮了起来。

鸣笼抬头,只见自家少主已经端坐在房间临窗的罗汉榻上,手中骨扇微动,那小几上的红泥炉便燃了起来。

烛与火照亮了苍黑的夜色,也照亮了东方既白眉目间还未褪却的苍白。

“少主,你的身体?”鸣笼与鸣葭看清室内情形后,皆是一惊,而后迅速反应过来,即刻肃声道,“我立马动身去请卜师。”

“不必,症结不在体肤,卜师医不好我这旧疾。”东方既白淡淡制止二人,语气无甚起伏。

炉火上的茶水很快沸起来,从壶口冒出的茶雾缭绕而上,将他苍白的脸氤氲得愈发朦胧。

“将你二人所查之事一一报来。”

骨扇不急不缓敲击在桌缘,声音穿过袅袅薄雾,依旧沉稳有力。

二人松了几口气,鸣笼率先禀告道:“少主,如您所测,白水城果然有异。”

“白水城法场受刑之人并非池御峰,他被人提前劫走了。我循他的气味搜寻了一段时间,线索断在琉璃城往寂剑门方向三百里处的芙蓉镇外。”

“所以属下尚不能确定池御峰为谁所劫。”

“不过属下能确定此事的确与仙门有关,就是不知道池御峰身上藏了何种隐秘,值得仙门中人出手。”

东方既白轻叩了下小几,并未对此发表意见,只继续问道:“我让你去探池府,可有收获?”

鸣笼从乾坤袋中掏出一物:“少主,这是我在李夫人房中搜出的东西。”

鸣笼打开木盒放在小几上,盒中放有两枚蜜丸。东方既白垂眸扫了一眼,其中一枚蜜丸已经被拆开,另外一枚完好无缺地保存在蜜蜡之中。

鸣笼继续道:“目前已证实,这是鬼饕餮夺舍他人身体所使用的迷魂散。”

“具体成分尚待卜师详加勘验。”

“不过我们初步试验后发现,此物功效十足,能使人神魂动荡,多次服用后,便可使神魂离体。但据试验结果来看,此物只对没有修为的普通者奏效。即便是普通者,如能及时服用还魂草,此物便也不起效用了。”

说完这些,鸣笼又顿了片刻,眉心紧紧皱着,似在斟酌该不该说。

“还有什么发现?”东方既白瞥了他一眼,旋即倒了一杯茶。

“直说便是。”

鸣笼沉吟片刻,语气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少主,我觉得这迷魂散中有一味很奇特的香。”

“可与卜师说过?”

“说过,这蜜丸质地十分坚硬,手挫不裂。卜师本想让我用灵力破解,不过后来还是改为以热油烘之。我是在他跟前将其中药物取出的,当时我们二人都在面上覆了密绡纱以防万一,但那股异香还是透过密绡纱传了进来。卜师嗅感不如我,他并没有闻到,但我很确定,我在那一刻嗅到了一股香味。”

说着他的声音又小了起来:“不过后来我拿给其它狐狸闻,它们却也都说没闻出来。”

东方既白将视线转向几上两枚蜜蜡丸,不知在想什么。

鸣笼有点后悔了,方才这种含混不明的答案多么损耗他那严谨的形象啊?天知道在顶头上司面前刷出一份完美履历有多么难。

“嗯,我知道了。”东方既白移开眼,淡淡应了一声。

旋即转向鸣葭,直问道:“一月之期未至,你与鸣笼一同前来,可是青方少君有了下落?”

“不是…少主,属下是被一群仙门弟子追杀,逃离至此。”鸣葭低头回答,似乎是羞愧,不敢抬头。

东方既白微蹙了眉,沉声道:“何故?”

鸣葭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属下与一干狐在澹州按照少主指示继续调查青方少君踪迹时,偶然发现也有人在暗中调查我们,似乎是在调查我们滞留澹州的目的。”

“属下放了几个饵,在一日深夜,抓了此人现行。但此人狡猾得很,很快被其逃脱。我只能暂时吩咐其余狐继续留在澹州寻找青方少君。我自己则循着气味搜寻那人踪迹,最后同样在芙蓉镇附近失去了气味线索。”

“但此时芙蓉镇传言说有妖作祟,致使山民连续被害。有群仙门弟子负责调查此事,我那时碰巧在他们面前现了身,现在他们都认为是狐妖作祟,在山下残害百姓。”

“仙门人数众多,我被他们发现,一时不好脱身,只能与他们打将起来。其中有人被我打伤,我亦受了伤,这群仙门弟子便联合起来对我设阵,本来险些被他们捉住…”说到这里,鸣葭简直羞愧得要说不下去。

鸣笼只好替她接上:“幸好那时我也已寻到了芙蓉镇,收到鸣葭的信号便立刻赶过去,这才从那群仙门弟子手中将她救下。”

鸣葭紧蹙眉头,面色无不懊悔:“少主,我现在回头去想,我想我大概中计了,那人当时肯定知道我在跟踪他,并故意引我在芙蓉镇现身。”

“而那群仙门弟子,也极有可能是他引过去的。”

“或许是想借仙门弟子之手对我瓮中捉鳖,亦或者想看鹬蚌相争。”

“抱歉,少主,当初您说过让我们务必低调行事,鸣葭没有完成任务,不慎在仙门处露了行迹,还请少主责罚。”说罢她垂首,将手中令牌交至头顶。

“是鸣葭太过轻敌,不配执有此令牌。”

乍一听她这话,鸣笼毫无心理准备,转头便怒揪了她一把:“你疯了?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

“就是你阅历不够而已,吃一堑长一智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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