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
莫非…师姐已经想到办法了。“师姐…”她道。
明月枝抬眸,目光看向的是江寻舟:“我不需要你倒转幻象,我需要幻象里那艘翻覆的青雀舫消失。”
她面上还有失血后的苍白,口吻却是不容置疑:“你能做到,对吧。”
江寻舟垂眸看向她,视线落在她犹在滴血的肩头伤口上,总是一脸置身事外的神色似乎终于有了一点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动容。
那是她为他挡下致命一剑留下的,离心口不到两寸。如果当时她没有替他挡下,这一剑应当会直接穿破他的喉咙。
可是为什么呢?他想他还是不明白,人类真是很复杂的东西。
但他迎着这道望向他的目光,最终点了点头。
“薛灿,去将楼阁中的人全部带去青雀舫,要快,要迅速。”明月枝抿着唇,咳了一声,带出一点血沫,撒在衣襟上,这让她的伤看起来愈发触目惊心了。
心知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薛灿抹了一把眼里的泪水,立即动身往阁楼里去了。
见人一路畅通抵达水域对面的阁楼,明月枝才松下一口气,旋即起身捡起坠落在地的漆剑,依旧紧盯着沈修水,还想继续凝神抵御。
南明子却拒绝了:“小友,你抓紧调息,你体内灵力正在乱蹿,这样下去,你的经脉会受损的。”
劝罢又安抚了一句:“这里还有我,你不必过分担忧。”
眼前晕眩袭来,知晓坚持到现在已是身体的极限,明月枝抱紧手里的剑,也不再强撑,坐下阖目调息。
*
“所有人,上青雀舫。”
方才这场打斗,阁楼里的所有人都能看到。
有些已渐渐想起一些过往,知晓薛灿等人是在救他们。
现下听到薛灿的安排,又见她满脸焦急,眼中犹带泪痕,便彼此招呼着往岸边泊着的青雀舫里去,十分有序。
薛灿本来还在担忧凭她一人之力无法驱动青雀舫,好在舫中还放置了不少桨,众人齐心协力,一起划桨,青雀舫缓缓曳至水中央。
幻象中的沈修水重新挣脱了清灵术的束缚,再度朝着明月枝等人发起攻击。
为了避免被波及,薛灿及时叫停了众人,一双眼紧紧盯着战况,就怕漏了下一句指示。
“薛灿过来了,小友还有什么办法只管去做,这里有我。”南明子再度道。
“大师保重。”
没有再多说其余的话,众人皆心知肚明,这是最后一次尝试。
若是此次还不成功,他们这些人大约就要如前人一般埋骨无常境了。
……
片刻后,南明子看见一艘青雀舫缓缓从水面升起,徐徐往那布在梅林中的幻象里驶去。
这当然是冒险之举,南明子一颗心提起,视线紧紧跟随青雀舫。
他心中其实已经不抱多少希望。
只是不免可惜,如果不是这个意外,依这几个后生的天资,假以时日,一定能在修仙界占据一席之地。
可当青雀舫驶入那幅动态画卷里,驶入炬阳山巅上空时,他发现,方才还欲置他们于死地的沈修水竟然真的停下了手。
紧接着,众人都看见了神奇的一幕,青雀舫上的人看见了,地上的南明子也看见了。
自他手下漾出的清灵音第一次毫无阻力地围绕在了沈修水周身,在他身边围成一道道柔和的光圈,将他包裹起来。
沈修水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动作。
片刻后,众人清晰地看见,他面上的黑色脉络如潮水一般散去,那双总是闪着红光的眼瞳也渐渐恢复常人一般的黑。
清灵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便是心防薄弱之时,这说明沈修水他…放下执念了。
方才还如倾盆倒下的大雨也停了下来,舫内爆发一阵惊呼。
隐隐约约感知到这一次应当是真的可以出去了的薛灿也松了一口气。
双腿卸力,缓缓靠在舫舷上,视线随之落在明月枝的肩头,看见她手中紧握着的那把漆剑。
她心疼地看着多出来的这个血窟窿,还在汩汩冒着血呢。
“师姐,你方才怎么不用剑挡,用身体多危险。”
明月枝垂眸,将紧绷着的齿关松开,舌尖上刺痛传来,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充斥整个口腔。
灵识里传来几声又轻又短的叹息,女声与男声皆有,幽幽的,也许是遗憾,也许是感慨,即刻烟消云散。
良久后,她才抚着手中的剑勉强笑了一下,回答薛灿的问题。
“忘记了。”她道。
这也能忘记吗?薛灿暗暗嘀咕。她看向明月枝手中的剑,只觉得明月师姐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把那把剑当成什么一碰就会碎的宝贝了,这可是剑啊。
正在此时,舫内又一阵惊呼声响起。
“破了,破了,师姐,有光进来了,那是南明山。”薛灿指着一处缠着云岚的山巅欣喜道。
天光乍破,阳光从云隙间倾泻而下,薛灿轻轻阖目,感受久违的日光照在身上,浑身暖洋洋的感觉,当真令人喜不自胜。
明月枝静静抚着手中的漆剑,在青雀舫驶向那倾泻天光的天阙云罅时,回首朝水云间看去,原本淹过阁楼腰际的滔滔洪水不知何时已经消退。
一片狼藉的水云间里,还未干涸的水渊上,飘着一袭染血的衣。
……
该如何概括他那时的心情呢?沈修水曾经想着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很久。
有多久呢?一千年吧。
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可他不能面对。
“叶意心,你害我沈家至此。”有一段时间,他总是这么对自己说。
好像如果要活下去,就必须找个人恨一恨才对。
幸而,这一切都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一盏引渡冥火缓缓从天外降临,有些债与孽,还需要去到黄泉阴司里偿还。
“沈大哥…”恍惚间,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