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寂顿时心里五味杂陈，他一言不发站在原地，随后转身骑上大马扬长而去，消失在黑夜里。
看着背影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鱼卿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离开。
半夜里，各院子已灭了烛火睡下。
万籁俱寂中，唯有西厢的碧霞轩点燃烛火，盈盈火光中松玉捧着小厨房做的的汤进了里屋。
层层纱幔下，鱼若换上舒适的里衣在松玉的伺候下舒舒服服喝了汤。
“好喝。”鱼若捧着空掉的碗，一身寒意在一碗热汤下驱散，她舒服眯起眼，左手搭在肚子上，右手去拿盘里的糕点。
“娘子，你半夜未归真是吓死奴婢了，要不是知晓娘子与顾小侯爷相识，奴婢都要去衙门报案了。”
松玉给鱼若端来热茶，递到她手边劫后余生感叹。
“哼！”
听到那个讨厌鬼的名字，鱼若拿糕点的手一顿，她厌恶道：“我今日晚归都怪他，我不过是与旁人说了几句话，他说我放浪，沾花惹草，不如鱼卿知书达理。”
“小侯爷竟如此过分。”
自家娘子尚有婚约在身，这番话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大肆传开，娘子岂不是丢了名声。
松玉道：“以后小侯爷来爬墙，奴婢就拿杆子将他捅下来。”
鱼若拍手叫好，“对，给他捅下来，叫他以后再也不敢来。”
鱼若心情大好又吃了几块糕点，松玉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催促鱼若入睡，鱼若赶紧在松玉把盘子端走前揣了一块糕点在手里，乖乖躺在榻上。
这时，床幔外传来松玉的疑惑声。
“娘子，奴婢记得早上出门前你穿的是一双粉色彩绣海棠鞋，怎么回来时不是这双了？”
鱼若的衣服都是由松玉伺候穿的，她对鱼若的衣服了如指掌。
软榻上，鱼若才将糕点塞入嘴里，松玉一席话差点让她哽住。
这双鞋是她醒来后摆在榻前的，应是救她的人见她无鞋给她买的，然而这事万万不能让松玉知晓。
她咽下糕点，有些心虚道：“这双鞋子是我买从外面带回来的，我瞧着心喜就买了。”
“原来是这样。”松玉丝毫没有怀疑，她将鞋子摆到鱼若软榻前就出去了。
软榻上鱼若完全无睡意，确认外面没有松玉的身影后，鱼若悄悄掀开纱幔点燃了烛火，看向床边。
精致的绣花鞋整整齐齐摆在鱼若下方，只要她一伸脚就能踩进去。
以鱼若的审美看，这双绣花鞋是极美的。
鞋身以白色为主，鞋周一圈镶嵌着珠圆玉润，饱满的珍珠，缎面上绣着娇艳欲滴的荷花，有盛开的，有含羞待放的，鞋头翘尖处还挂着一颗罕见的粉色珍珠。
只是，鱼若神色纠结。
每次一看到这双鞋鱼若脑海里就会浮现自己红着脸，没有一点矜持地抱着男人啃，还很没有骨气的在他面前放声大哭，简直丢尽了她的脸。
要是让京都那些不喜欢她的人知晓，嚣张跋扈的鱼若也有失态大哭的一天，他们定会笑话她，甚至会传到鱼卿面前，这样她在鱼卿面前更抬不起头。
所以为了杜绝真相，最好的办法就是扔掉。
鱼若拿起鞋子就要丢到窗外，拿进了忽然发现在光下这个鞋子居然一闪一闪的。
鱼若从未见过这样的鞋子，本就有些动摇的心，摇摆不定，她拿着鞋在光下左看右看，怎么都看喜欢，。
反正这事无人知晓，只要自己闭紧嘴巴，不会被人发现。
竖日，因心情大好，鱼若难得在院子里做起女红。
谭嬷嬷在一旁耐心地指导她。
“娘子，这边线要从这处穿出来。”
“对，然后穿过这处。”
……
秋风习习，晴日当空。
鱼若一席穿花百叠裙坐于石凳上，日光映在她侧脸，肌肤变白得发光，她睫毛微微搭在晶莹剔透的眼珠上，眸里笑意清浅。
去拿热奶茶归来的松玉见到这一幕愣在原地许久，绕是伺候娘子多年，每次见到娘子自己还是要被惊艳一下。
松玉回过神，笑着将托盘放在石桌上，奶茶的甜香吸引了鱼若的注意力，她几乎是迫不及待放下女红，端起热奶茶。
“让我瞧瞧娘子的绣工如何？”
松玉上次见到娘子做女红还是大郎君生辰，距今有三年。
她走到谭嬷嬷身侧望去，洁白的帕子上，一朵绣的歪歪扭扭小花，上面还有未扯掉上线头。
竟是连七岁女童的绣工都不如。
松玉大惊，然而对上鱼若期待的眼波，松玉干巴巴道：“娘子多年未碰，能绣成这样很好了。”
鱼若顿时心满意足，这时外面一个丫鬟进来，她行礼道：“娘子这是柳娘子递来点帖子。”
松玉接过她手里的帖子呈给鱼若，鱼若打开上面写到柳娘子见秋日风光好，邀请她去郊外秋游。
柳娘子是鱼若在京都为数不多有来往的闺中女子，其他人因为她娇气往往不愿搭理，唯独她每回都会送帖子邀请鱼若。
“娘子可要去？”松玉看到了信出声道。
鱼若收好帖子站起来，喜色道：“要去，松玉快给我梳妆打扮，穿上新做的衣裳，谭嬷嬷把新进的香膏送到屋里。”
这种热闹的场面怎么能缺席她呢？
郊外。
几处凉亭里，已经坐满了人。
“柳胭，听说你还邀请了鱼若，你邀请她干什么？她娇气的很，等下要是来了发脾气，这不是坏我们心情吗？”
“是啊，早知她要来，我是万万不会来的。”
“她以一来，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
凉亭处，黄莺提到鱼若一脸晦气，与她交好的孙云也是一脸嫌弃，她们二人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
“各位对鱼娘子存在误会。”一席青衫的柳胭浅抿一口茶，等所有人抱怨完后出声。
众人诧异看过来，不明白柳胭何时与鱼若如此交好。
柳胭轻轻一笑，反问：“各想做聪明人吗？”
“当然想。”黄莺不假思索道。
“谁不想做一个聪明人，柳胭你有什么话就直白说。”
柳胭悠悠道：“聪明人是要对比出来，你们说要是和鱼若一起，那谁是聪明人？”
京都连宫里的皇妃都知道，鱼家有一个不成器的女儿，在这坐的人都是聪明人，柳胭一点拨就明白了。
她们或许不算聪明，但是与鱼若一起那聪明的人就是她。
黄莺捂起嘴，笑道：“还是你有点子，我说为什么你每回都邀请鱼若，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我下次有诗会也喊她。”
“不行，我也要喊。”另外一名粉色衣裙的女子眉眼带笑道。
“那就让她去两家。”
“哈哈哈，那鱼若岂不是一天丢两次脸。”
“她丢的脸还少吗？”
她们笑做一团，肆意嘲笑鱼若，仿佛她是什么物件。
“可是，鱼娘子生的好，与她一处岂不是自惭形秽。”
这话一出，亭子里嘲笑的众人一静，有人道：“各世家子弟都是读书人，我不信他们会如此浅薄。”
这话也不知道谁会信。
“顾寂，你说这里那个娘子最好看？”
“都丑陋不堪。”
顾寂懒洋洋斜靠在柱子上，双脚一只微曲，一只舒展开。
他今日换了一身藏红花色骑装，一指宽的抹额系在额头，在水面风的吹动下扬起。
听到好友苏戚的话，他丢出手里的石子，水面荡起连绵不断的涟漪，引来亭边贵女的惊呼与崇拜。
苏戚看了一眼无意间出风头的好友，唏嘘道：“是啊，谁比得过你国色天香的青梅竹马鱼若，与她这些确实是庸脂俗粉。”
“哼，她国色天香？”
顾寂讽刺道：“你们怕是眼睛不好，被她骗了。”
“可是她确实倾国倾城，你瞧那些才子可都看着鱼娘子。”
顾寂瞧过去，鱼若巧好弯腰从马车上下来，她一席团蝶百花凤尾裙，宽大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如同凤尾般摇曳生姿。
她下了马车往这里走，随着她的走动，粉色珍珠绣花鞋这光下一闪一闪。
湖边微风拂过，扬起她的发丝和百翠步摇，当真美的如仙女下凡。
亭子里，刚刚面对众位贵女还能稳定自若读书的才子，这下是再也坐不住，一个个头扭向鱼若，看呆了，诗经掉到了地上也不予理会。
“哼，她不过是生的美了些，至于看呆吗？还以为这些才子是真的不近女色，唯爱读书。原来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伪君子。”
想到自己刚刚主动与才子搭话，他们只是冷淡唤了她一声黄娘子，现在看见鱼若却是如此热情，这让一向瞧不起鱼若的黄莺怎么能忍。
“怕什么，瞧不还是有一人不为所动吗？”柳胭冷眼道。
湖边，鱼若远远就瞧见了她们一行人，她提起裙摆走进，还未行至女眷所在的亭子，一个人影挡在了她面前。
“好狗不挡道。”
鱼若毫不客气地对着眼前的人道。
“你来干什么？今日来者都是京都备考的才子，和学堂里有名气的才女，你连学堂都没有上过，来这里岂不是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