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烟雨稚嫩的小身躯发狠扑过去,想拔出匕首,结果还没用力,她的手就被沉重地握住。
握住她的这只手很大,和平时一样充满力量,骨节亭匀修长,可它丧失了以往的温度,颜色偏淡的筋脉在手背上狰狞延出。
邓烟雨莫名心慌,回握这只手,目光沿着手背爬上去,从质地考究的西装到里面的衬衣领带,皆是禁欲的纯黑,裹紧他一身的悍鸷暴力。
她茫然抬头,目光攀过孔武有力的一切——
男人在看她,面容有种锋利尊贵的美感,一丝不乱的黑发下是双刻薄冷透的眼睛,绿意淡而微裂,像冬日湖面上静静碎着的冰针,令人近而生怯。
“……”
“公冶警官……?”
仿佛回到最开始,初见他的那条黑巷里,和那晚一样,邓烟雨于一瞬间记住了这双眼。
只是这一次,她最爱的那一痕叠翠流青已遍寻不见,她所认识的公冶渡莲在一夜之间彻底死去,死在一柄阶级的宝剑下,不会再回来了。
分明是他的眼睛,他的脸,可她竟然不认识,完全不认识……
太陌生了。
公冶居高临下,不出声地凝视她,几秒工夫便把手抽了出来,站起身。
那道背影高大,沉雅,笔挺,隐隐散发着纯净贵重的气息——将自己与邓烟雨分割成“两方”的气息。
邓烟雨去抓他衣角,而他往前一迈,就把她整个人甩开了。
“等等,你去哪?”
皮鞋击地声从容不迫,公冶并未作答,径自走向那群白衣军士,军士们为他低下了头。
“不行。”
“你不能去那……”
“回来。”
“回来!!!”
邓烟雨声嘶力竭大叫,徽章尖角扎破了手心,鲜血淋淋漓漓落在地板上。
“公冶渡莲!!”
公冶一眼都没分给她,低身走出了她逼仄的家,邓烟雨赤着脚拼命狂追,摔下又陡又窄的楼梯,摔出好多血肉模糊的伤口。
黑色身影在众人簇拥下远去,一次也没回头。
邓烟雨流着泪,在昏暗的长坡上迷失了。以前,她即使深陷绝境,也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会来拯救她,会抱紧她,会把她护进温暖的怀抱。
而如今不会了。
那个人——再也不会向她走来。
“为什么非是他们,”邓烟雨对着浓浓夜雾大喊,“为什么非要去那里!”
“你不要去!”
不要去那里!
不要——
“不要!!!”
邓烟雨惊惧地尖叫,朝空中挥手,吓醒了趴在被子上打盹的金曦。
“小雨啊!”金曦盈着泪水,凑上前喊她,“小雨,是妈妈!你看看我,我们在医院,已经没事了,没事了!安全了!”
医院……医院。
邓烟雨干渴地喘着,心脏平静不了,气也捋不顺,她愣愣望向金曦,双眼带了血丝。
是梦。
金曦心疼地擦着她脸颊,问了好多话,邓烟雨还陷在略感真实的噩梦里,一时难以回应。
她盯着天花板,半晌,嗓音低哑地问了句:“公冶警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