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总感觉到似有若无的被监视感,席贰叁好不容易等到史知州赶来第三分舵,和他以及几个手下一起趁夜出发。
该去的地点谢不暮早就提前探过,他们一行相当顺利。
“姑娘,这份功劳还带着知州府,在下感激不尽。”史知州和她没话找话。
“不是特意带你,别自恋。”席贰叁拿着一个信号弹琢磨用法,心下还是有些紧张,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压低,“你带的这几个打手功夫怎么样?一会儿我们楼的人虽然会来但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也要打一架。”
“放心,功夫都是顶尖的。”史知州安慰道,“就算一会儿打起来我也会尽力护姑娘周全,毕竟这是男人该做的。”
“我懒得和你掰扯。”席贰叁一听到他说话就会想起前段时间尴尬的偷听,背过身去发射信号弹。
绿色的信号弹升空不到三丈,被突如其来的箭矢击中,二者相撞在半空爆炸开来。
席贰叁第一反应捂住耳朵蹲下,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猛地回头,“我劁这射术合理吗?!”
“谢不暮,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必定会留在这里,好方便直攻总舵……”射箭之人从暗处走出来,话还没说完猛地顿住,“你是谁?”
席贰叁看着这个仅在清绝山和酒楼有过两面之缘但听说过很多次大名的人,此时此刻只想抽出清流剑自刎,“裘杀,你来这干嘛?”
“不是谢不暮就算了,白崚川和那个翎羽卫呢?”裘杀不悦地蹙眉,“你看着并不厉害,从神情看也不像韬光养晦。”
史知州在青州生活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裘杀此人,但不清楚她还活着,“赤业前教主?姑娘你说真的假的?”
“废话我没事骗你干什么!”席贰叁猛地蹦起来,再次掏出一个信号弹,不过还没飞出去就被裘杀一箭射飞。
看着差点炸在手里的信号弹,她忍不住鬼哭狼嚎,“看在我是您孙女朋友的份上绕过我吧!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把您当宝宝看待给您极致的温暖还不行吗!”
“谢不暮怎么会和你这么愚蠢的人行动……”裘杀烦躁地提起寻戮,“她在哪?”
上次看她没戴面具席贰叁没多在意,可今天被她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还有些害怕,“别看我弱,我嘴可是很严的,绝不做暴露朋友的事。”
“那你就只能死。”裘杀不再多说,提剑而来。
史知州离她更近,被骇人的气势惊得腿软,瞬间抓住身后的席贰叁挡在身前。
“你个混蛋可真不要脸啊!”席贰叁一个踉跄,连忙抽出清流剑胡乱作挡。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见裘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下一刻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丢了出去。
史知州尖叫一声,席贰叁看过去时只见到倒地的尸体。
裘杀毫不心软,把剩下的打手两招解决,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一息之间。
“功夫顶尖个屁啊你嘴巴长着吃屎用的吧……”席贰叁对着死去的史知州抱怨,跌跌撞撞站起来,再次拿出一个信号弹,“别惹我,你惹了我那可真是惹到我了。”
裘杀和她隔得不算很远,但还是举起了弓箭,“你的后手确实多,但这个也没了又能如何呢?”
席贰叁抿着嘴,眼睛因瞪得太久泛出泪花,这一个信号弹果然也被击落。
下一刻,她掀起衣摆,噼里啪啦一顿响,几十个信号弹落在地上。
裘杀:“……”
另一边,谢不暮顺利来到第一分舵,发射了一枚红色信号弹。
本来到这的应该是席贰叁,但她非说自己走得慢要换到最里面,谢不暮无所谓,反正她轻功好得不得了。
就在她准备离开之际,极轻的脚步声响起。
“白崚川,我做不到不恨你。”
谢不暮不知道说啥,只能顺着话回:“白崚川不在。”
“怎么是你?”谢思存不可思议地向她身后张望,“你们来得明明是三个人,按理说该按武功高低从近到远,你不应该在最里面的分舵吗?”
“不好意思,临时换了一下,不过就算没换这里也不是她。”谢不暮耸耸肩,突然觉得席贰叁可真是有先见之明,放她一个人在这可不得被砍死,毕竟瞿昭善的死她也有一份儿。
谢思存没见到白崚川有些恼怒,“她的功夫和那个翎羽卫差不多,但没她稳重。”
“翎羽卫?”谢不暮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个,“你们以为来的是仇万里?”
席贰叁作为“主角”的小挂件,两度被忽略,也不知该说她活得成功还是失败。
谢思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判断出错,瞿昭善经常念叨的另有其人。
但她既然已经来到了错误的地点,干脆将错就错,反正和眼前的人也一样有话说。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谢不暮挑眉,“别以为和我长得像就不会被揍啊,我对年轻人不留手。”
谢思存抽刀,直掠而来,“请赐教!”
兵刃相接,两人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角力,谢不暮不过稍稍加大力道,谢思存就被压下一头。
她立即向下撤刀,回身再砍。
谢不暮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只不过略微偏头躲过她的刀尖,强行把她的刀压了回去。
“力气不够大就不要盲目耍狠招,用巧劲不会吗?这才开始就心神不稳,是要我专门停下来等等你?”
谢思存咬牙换着招式再攻,努力抛开心中杂念。
谢不暮并未用全力,或者说她连脑子都懒得用,谢思存用哪招她就回哪招,两人就像在照镜子,可偏偏镜子对面的人压力颇大面露难色,她若无其事得像个局外人。
“可恶!”谢思存劈了一刀后迅速后撤两步,破罐子破摔地把刀尖插进地面,“你是强,但也没必要把我当傻子戏弄!”
谢不暮也把撼海直直立于地面,“你要是静得下来就会从刚刚的比试中学到东西,你明明不是笨蛋。”
“你在教我……?”谢思存满脸不可置信,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你有什么资格教我?我们是仇人。”
“好像也没什么直接的仇怨吧?谢不暮撇撇嘴,“你的意思是我这个谢家人不配教谢家刀,但怀情配?他耍得明白吗他?”
“你……你别说老师。”谢思存眉头紧皱,紧盯地面,“我们之间的连系不仅有谢家刀,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会教学,是他给了我人生,我不可能因为你的刀法好就对他转变态度。”
“这样。”谢不暮左手搭上后颈,微不可察叹了口气,“你的刀叫什么?”
谢思存不知道她问这个何意,但还是答:“颓山。”
“哦。”
“……觉得是撼海的劣等仿制品吗?”
“没人可以仿制我的刀。”谢不暮说得理所当然,一语双关。
谢思存被她的话刺中内心,再次莽撞攻来。
谢不暮依旧接得轻松,于两招后缠住颓山,“你的老师这么好,他就没教过你有话就说吗?”
谢思存能感受到她的刀并未使劲,干脆自己也卸下力来。
其实她在瞿昭善死前从未对永昼楼的人抱有过恶意,尽管怀情说过这么多次谢不暮高傲不可一世,她的亲眼所见好像也在告诉她“不是这样”。
久而久之的习惯和事实似乎在拉扯她的理智,到底该相信谁?
“你的跟随者这么多,是不是因为你对谁都这样包容?你既然这么好……”谢思存原本低着的头缓缓抬起,有一滴眼泪自眼眶滑落,她眸中的情绪很复杂,有怨恨,有不解,好像还有无人察觉到的自责,“我不想做你的影子,所以你能不能……去死?”
“终于说出来了。”谢不暮侧过头,把她推开,“谢思存,让你做影子的人不是我。”
山道外响起拼杀声,分舵和峨眉的人已经打了起来。
谢不暮沉默了一会儿,拖着撼海缓缓上前,“我对你没有意见,对你的姓和名都没有意见,哪怕是谢家刀,你学得好,我不在意。”
她微微垂着头,月色昏暗,谢思存看不清她眼底泛的一丝红。
“我可以不带任何偏见去看待你,但我也是人,我无法因为你评价我‘好’就一直忍受你在我面前拥护怀情那个灭门仇人。”
谢思存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一阵地动山摇,金戈铁马声自远处传来。
“怎么回事?”
“怀情应该告诉你强龙不压地头蛇对不对?”谢不暮抬眸直视她,阴郁之色一扫而过,“可你忘记当初他是怎么联合众派对付谢家的了吗?于整个武林正道而言,我谢家算不算得上‘地头蛇’?”
“皇室派兵了?”谢思存愕然回头,当即要离开。
谢不暮的刀风自后而来,“我杀你不过几招的事,你要回赤业吗?”
“就算不提老师,赤业也是我生活十几年的家。不管这个教主之位是主动争取还是顺势而得,我既然坐了这个位置就不能背叛赤业众多长老徒生。”谢思存眼神坚定,重新提刀,完全没有刚开始的迷惘,“谢谢你教我刀,但我的想法依旧没变,你要拦我的话就再来比。”
话说到这个地步,那也就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谢不暮刀拿到一半,远处的天空突然传来接二连三的响声,绿色的信号弹映得天空都亮了起来。
白崚川的信号弹是白色,早就放过了,看来是席贰叁那边遇到了麻烦。
谢不暮无言,还是想先解决谢思存。
谢思存也不怕和她打,但心系总舵更想赶快脱身,“不知道你在第三分舵安排的人是谁,但那边过去的是裘杀,你没时间耽搁。”
谢不暮看了她一眼,立即朝信号弹的方向掠去。
天空一片绿光,亮如白昼。
……席贰叁你搁这放烟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