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被扇疼的脸,曾兆轩笑出了声,揶揄的声音随即出现,“景老板,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刚不还说想我呢吗?”
“我想捅死你!”景云怒道,他拔下被曾兆轩插在桌上的匕首,又狠厉的拍在桌子上,“你是不是坑我坑上瘾了?怎么又把我弄来了?”
曾兆轩将红酒杯推给景云,“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您了先喝杯酒消消气儿,听我慢慢道来。”
景云冷着脸一口灌下红酒,曾兆轩又给他添上一杯,才端起自己的酒喝了口,“是那姓甄的要请我吃饭,我并不知道他把你弄来了。想来是上次送的美人儿我没要,后又送了些俊俏的小孩儿我也没收,他就动了歪脑子,想用你来奉承我吧!”
在景云的心中,曾兆轩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所以听曾兆轩这么解释,景云再联想之前的种种事情,也就相信他了。只是虽然信他是无心的,但因着他给自己带来的诸多麻烦,依然令景云甚是头疼,“我是真后悔救你!”
“您是有大义,有大善良的!我相信若当时不是我,是另一个人,您也还是会救的。”
“少拍马屁!我怎么就不信呢!”景云边冷哼着,边将匕首收起再次别在腰间,“甄秘书长走了吗?门口的那两个巡警走了吗?他们若是走了,我也得走了,家里人应该都急坏了。”
“这可不好说。他们这些人八百个心眼子,肯定留有眼线,若是瞧见你全须全影儿大摇大摆的回去,定会对我升起疑心,所以今儿晚上还要委屈委屈景老板,同我回利顺德大饭店睡一觉。”
曾兆轩这话说得甚是轻巧,轻巧得就跟他现在正在切肉的动作般毫不费力,看得景云直想再扇他一耳光子,“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上次的事情,害得我连着好几天都不敢出门,再有今儿这事儿,我怕是再也没法儿在津沽城待下去了。”
“所以我才赞叹景老板大义啊!”曾兆轩边吃着,边对景云伸出大拇指,“为了国家、为了民族!”
“您就别给我戴高帽儿了!”景云甚是颓丧,端起酒杯又是一口干了,随后瘫在椅子上,“我觉着,幸好这儿是津沽城而非民风不开化的郊县,而我也并非是女子,否则就凭着这些闲言碎语,我都能被浸猪笼!”
“浸猪笼也是恶习!残害了多少无辜女性!应该被取缔!”曾兆轩义愤填膺道。
景云唇角动了动,似捧场般敷衍的笑了下,而后道,“您了别跟我扯没用的,就说今晚上怎么办吧?”
“咱回利顺德大饭店一起睡啊!”理所当然的话再次出现,景云只能翻白眼,心说:你是算准了我心肠软,没办法置你们这几百口子生死于不顾是吧?
瞧着景云沉脸不语,曾兆轩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才又道,“其实曾某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景老板帮忙。”
“我帮不了你。”
“诶?我还未讲我的请求,怎么景老板就拒绝了?”
“定然不是好事。”
“其实是曾某想请景老板演一场戏,这报酬嘛~~不低,十条小黄鱼。”曾兆轩说着,十根手指头展开呈现在景云的面前,仿佛那每一根手指头就是一条小黄鱼。
“我不干!”景云再次拒绝道,这曾兆轩可是把他害得不浅,景云恨不得和此人撇清关系,又怎么可能再帮他?
曾兆轩见景云油盐不进,他身子慢慢的坐直,背脊靠着椅背,翘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眸光凝望着景云,叹道,“哎~~曾某心怀天下苍生,此次进京就是为了阻止北派称帝,还民众一个民主的国家,奈何走到了津沽城却被困住了。那张局长对曾某是半分信任都没有,还派个蠢货来敷衍我,要拖慢了我的行程,我就怕等我脱困再进京,已经贻误了战机,坏了满盘的计划。”
景云瞥了眼曾兆轩,他虽没有那八百个心眼儿,可也不是个傻呵呵的蠢货,曾兆轩话里话外是啥个意思,他也能猜测几分,但景云并不想接茬儿,他双臂环抱,面色阴沉,虽觉着于心不忍,却又不想越陷越深。
曾兆轩见景云如此应对,心道:如此看来,怕不是要用最后一招!
“哎~~算了!曾某再另想办法吧!”曾兆轩叹息一声,他双手撑桌子站起,整了整自己的军服才又道,“今夜又委屈景老板了,曾某这厢谢过,时间也不早了,就由在下送景老板回家吧!”
曾兆轩的话令景云大大的舒了口气,虽然心里有些愧疚,但景云实在也是无暇顾及他了。跟着站起身,景云拱手道,“少帅,景云只是一下九流的戏子,着实没有什么本事,谢谢您的体谅。”
曾兆轩淡笑,他示意景云穿上棉服,自己也套上大衣,随后自大衣口袋中抽出条白色的丝绢来抖了抖,就在景云疑惑曾兆轩这是要做什么之际,曾兆轩已经向他扑了过来。
丝绢捆住了双手,餐巾又噎住了嘴巴,曾兆轩就像是老虎,景云就是那可怜的小羊,老虎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小羊叼进了嘴,景云快气死了,他唔唔着,心里将曾兆轩上上下下骂了好几遍。
曾兆轩面上还保持着笑意,瞧见景云要抬脚反抗,他先一步抱住景云,似拎小鸡儿一般又将他扛上了肩膀。
事情又闹大了!毕竟这起士林饭庄在津沽城可是挺红火的,每天晚餐的预定也总能达到七、八成,而曾兆轩扛着景云出门时,正是饭庄最热闹的时刻,这下好了,明天报纸的头条又被景云今儿曾兆轩预定了。
被一路带回利顺德大饭店,又再次被扔在了床上,景云也又再次体会脑袋晕眩,肠胃翻腾,他止住了想吐的感觉,缓了缓心身,才用一双喷火的眼眸瞪起曾兆轩来,而那双没被束缚的双腿也没闲着,多次蹬向曾兆轩,虽然脚脚落空,可意思表达得甚是明确,他想踹死曾兆轩。
曾兆轩站在床边抱着双臂瞧着景云,声音很柔和一点也听不出是个捆人掠人的无耻混账,“景老板,既来之则安之,我见你晚饭没吃什么,要不咱们晚上吃点、喝点,畅谈一番?正所谓‘闲问字,评风月。时载酒,调冰雪’。你看如何?”
不如何!我才不和你这混账一起吃饭、喝酒!景云心中怒吼着,他此刻正在捯气儿,一来是被曾兆轩气着了,二来是蹬腿好多下,身体有些疲惫,可就算是疲惫,景云的腿却还是蹬向曾兆轩,口里发出愤怒的‘呜呜’声。
一只脚踝被曾兆轩攥住,曾兆轩瞧着景云气得满面通红的样子,升起了玩笑之心,他拎了拎景云的脚踝,啧啧两声,“景老板别浪费体力了,你再怎么折腾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儿。”
你瞧你说得这是人话吗?景云又在内心里怒吼,另一只没被捉住的脚踢过去,却不出意外的再次被攥住了,至此,景云已经双手被绑,双脚被困,嘴巴还不能语。
“景老板,你我这般僵持着着实没有意思,今晚上你暂且留下,你看行不行?若是行,你点点头,我就将你解开。”
若是我摇头,你还要捆我一晚上不成?景云怒气冲冲的想,可眼下他也确实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景云非常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在他幽怨的眸光之下,曾兆轩松了手,又摘下他嘴巴里的餐巾,最后解开了那条白丝帕。
景云揉着被捆疼了的手腕怒瞪曾兆轩,心眼儿里一百句的脏话等着出口,他甚至想要拔下腰间的匕首给曾兆轩身上戳两个血窟窿。
“你先把棉衣脱了,再到盥洗室洗把脸,我去让他们送点吃食过来,咱们边吃边聊。”曾兆轩落下这话就出了卧房,景云虽然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可也无可奈何,只能先按着曾兆轩说的做,等他从盥洗室出来,就见曾兆轩已经脱去军服外套,只穿了件衬衫,坐在床边等着他了。
景云面色阴沉,他拢了拢额前的发,坐到墙边的椅子上,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用沉默彰显自己的不满与恼怒。
此时,卧房内安静得令人心升愧疚,曾兆轩站起身,出去端了杯温水进来,放在景云手边的小矮桌上,“喝水,一会儿饭菜就到了。”
“软的不成就来硬的!少帅!您可真是好手段!”
“景老板,上次我就讲过了,事关重大,容不得半分差错。今日着实又委屈你了,可他日当要我为国捐躯时,我也定然不会犹豫半分。哎~~咱们活在这吃人的世道之中,若是想要闯出一片新天地来,必然会有所牺牲的。”
“我又不追求你们的大义!凭什么要为了你的什么民主牺牲自个儿!再说了,你是什么义士?我看不过是为了自个儿建功立业吧!就如同那大总统上任之前,不也说得好听极了!现在不也要当皇帝了吗!”
曾兆轩是理解景云的,他也并不会责怪景云,毕竟很多国人与他的想法相同,但也正因如此,曾兆轩更加不会放弃,因为必须有人跑在前面,才能让那么昏沉着的、被蒙蔽着的国人们重新站立起来,才能够让这个国家重新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