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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他身边，她心如擂鼓，抱着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她不敢去想象等他睁开眼睛时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向她。

林絮闭上双眼，走到这一步，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了。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只要等他醒来，就算他再生气，那强烈的道德感和责任感一定会促使他认下这件事。

眼泪从眼尾滑落，沁入棉质床单上晕染开一片水渍。

林絮以为她会睡不着的，却没想到闻着他身上熟悉冷冽的雪松味，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慢慢陷入了沉睡。

京照市，盛夏的天气总是多变的，刚才还是阳光绚烂的艳阳天，现在夏风吹着吹着，云层忽然变得浓墨起来，大片的乌云铺洒在天幕上，浓稠得像要从天上压下来一样。

医院里，外科科室。

今天难得清闲，科室的医生们除了今日例行需要巡查的之外，其他的人都靠在椅背上休息着，间或三三两两聊着天。

柳垂影频繁看向手机，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嘉先怎么没回她的消息呢？

和她同个科室的林浩见状，悄悄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嘉先没回我消息，我嘱咐他记得吃药，平时他都要回复好的。”

林浩笑了笑，虽然不觉得会出什么事，但还是道：“没事，我问问小絮。”

于是，等他发微信给林絮，等了十几分钟却不见她回复，甚至连电话都没人接时，他也慌了，“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不回信息、也不接电话。”

林浩、柳垂影面面相觑，虽说孩子大了，不必那么担心，但主要是以往这俩孩子都会秒回他们的消息的，再加上出门上班前，嘉先身体还没完全好。

两夫妻忧心忡忡的模样，科室主任赵燕芬一看惊讶地问了几句，她和柳垂影、林浩是认识几十年的同事了，也知道这夫妻俩就住在这附近。

医院排班除了夜班、白班，还有备份班，林浩和柳垂影今天是备份班，而值备份班其实完全可以不来医院的，通常来说，备份班都是可以在家休息的。人手实在不够的情况下才会让备份班的医生来上班。

赵燕芬道：“实在担心，你们夫妻俩就回家去啊，反正你们今天是备份班。”

科室里其他医生也附和道：“你俩就是责任心太强了，备份班在家里就行了，没必要一整天都耗在这里。”

“是啊是啊……”

大家都这么说了，林浩、柳垂影也点了点头，这会儿这么清闲，他们回家一趟倒也不要紧。

*

医院离家走路大概十分钟就到了，平日里，林浩和柳垂影都是走路上下班，但今天两人心里都有些着急便在医院门口打了辆出租车回家。

从医院出来后，他们才发现早上的艳阳天已经消失了，天幕上浓云翻滚，一幅风雨欲来的预兆。

林浩、柳垂影匆匆下了车，一层又一层地往楼上走，到了五楼后，柳垂影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家里静悄悄的。

林浩边换鞋子边喊着：“小絮，嘉先……”

“没人吗？”柳垂影低声、疑惑道。

嗯？

她目光一顿，嘉先的房间门只是轻轻合上而已，并没有关紧，她下意识地走过去，林浩跟在她身后准备去敲林絮的门，看看她在不在家。

柳垂影伸手推在周嘉先的房门上，房门慢慢被打开了，林浩随意地扭头看了一眼。

昏暗的房间里，他们的儿子周嘉先平躺着，身上盖着一张藏青色的轻薄被子，肩膀是光裸着的，而他的身旁，床的外侧睡着他们的女儿林絮，她侧身面朝房门的方向蜷缩着睡着，白皙的脸压在被子的一角上，纤细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

夫妻俩顿时愣在原地，脸上浮现不可置信的神情，眼睛越睁越大，仿佛想看清楚眼前这荒诞的一幕是他们的错觉一样。

昏暗的卧室里，窗帘被风吹着晃动起来，光线影影绰绰……

一道发紫的闪电从天边划过，目之所及的空间仿佛被光线扭曲了一瞬，接着惊雷炸响……

砰——

熟睡着的林絮潜意识浑身一颤，惊叫出声，“哥……”

周嘉先吓了一跳，耳边传来妹妹小絮的惊叫声，他感受到她就在自己身边便下意识伸手将人揽在了怀里，“没事了，没事了，打雷而已，哥在这呢，不怕的。”

嗯？

？？？

周嘉先疑惑地睁开双眼，眼神渐渐清明，怀中的触觉格外柔软光滑细腻，他缓缓垂眸看向怀里的她，被子下滑露出她胸.部以上白皙光.裸的肌肤。

将兄妹俩这自然而然的亲昵拥抱看在眼里的柳垂影、林浩顿时暴怒。

林浩额头青筋直跳，柳垂影厉声喝道：“周嘉先，给我出来！”

处在惊愕中的周嘉先循声望去，房门口他的父母脸色铁青，一幅压抑着怒气的模样，林絮颤抖着身子，眼神惊慌失措，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她爸和阿姨怎么会在这里？

“哥……”林絮抖着唇，眼里含着泪水，明明是她做下的事，她却还是第一时间寻求她的安慰。

“出来！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柳垂影说完转身就走，沉着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的胸前上下起伏着，怒气在她心中翻涌。

林浩铁青着脸站在客厅里，眼神复杂晦涩。

“哥……”

林絮吓得直发抖，她真的害怕了，她真的没想到父母会突然回来，她下意识地朝哥哥周嘉先汲取安全感。

周嘉先伸手挡开她伸过来的双臂，面无表情地从床上起身，伸手将将放在床头柜上的上衣穿上，随后沉默着抬脚走出了卧室。

从思绪清明过来后，他至始至终都没看林絮一眼，他不是傻子，哪怕以往他对她的滤镜有多厚，但赤.裸裸的现实摆在眼前，他哪里还能不清楚他是被算计了！

对，被算计了！

被他从小如珠如宝照顾到大的妹妹算计了。

他是个律师，接触过形形色色的案件，经济犯罪、穷凶极恶的刑事犯罪、仙人跳、骗财骗色等等，律师在某种层度上可以说接收的都是人类负面情绪、肮脏龌蹉的心思手段，所以她这样的小把戏在他眼里简直拙劣到他一眼看穿。

再者，他只是发烧生病了，他并不觉得睡着了的他有能力去脱她的衣服，一切都是她做下的。

人或许愤怒到一定的程度上反而会保持冷静，他现在就非常冷静，他冷静地反思着，这些年来他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哪里教得不好，他居然把她教成这样的人。

此刻他脑海中浮现的仍然是她对着他任性胡闹时露出的颐指气使的神情，他以往见着这样活力满满的她都打心眼里感到欢喜，因为他知道就算她再胡闹，也只是表面上而已，其实她本质上还是个非常乖巧、怯怯不安的小女孩。

而现在，他颇有种“养鹰千日，却被鹰啄了眼”的狼狈，他深深怀疑起来，怀疑他这些年是不是真的看岔人了。

是不是看岔了……是不是？

周嘉先心底满是自嘲，他还不愿相信吗？现实都摆在眼前了啊，他曾接手过被仙人跳的当事人，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类似的事也会落在他的身上，还是他最心疼的妹妹做出来的事。

卧室到客厅短短一小段路，他遭受了人生中从未预料到的挫败，难堪。

周嘉先走到客厅，站在林浩、柳垂影面前，他还未开口说话，柳垂影当即大声呵斥道：“你给我跪下！”

“妈……”

“跪下。”

周嘉先抬眸看了一眼林浩，对方沉着脸，额头青筋直跳，看起来要不是碍于他妈在训斥他，他是准备冲过来揍他一样。

他蓦然回神，忽然久违地意识到林浩只是他的继父而已，对方现在的神情便是打心眼里认定是他畜生不如，是他狼心狗肺，是他把妹妹拐上了床。

“跪下！”柳垂影厉声的训斥里忽然泄露出一股软弱。

周嘉先咬牙缓缓跪下，从小他就是长辈眼中孝顺懂事的孩子，本该淘气顽皮的时候他都未曾被父母训斥责骂，偏偏到了现在，都快三十了，却得折断心中的脊骨，跪在父母面前。

当膝盖落在地板上时，他羞耻不已，心中忽而汹涌着一股愤怒。

他的继父林浩有什么脸面对着他义愤填膺，明明他才是受害者，他的女儿林絮才是始作俑者。

柳垂影看着跪在眼前的儿子，这个即便低头跪着也比她这个坐着的母亲矮不了多少的儿子，他从小到大都不用她操心，完美贯彻了他亲生父亲对他的期望——性情温和包容、富有上进心、有强烈的责任感、道德感，做一个对社会有帮助的人。

然而……儿子抱着继女的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此时此刻，柳垂影不敢看身旁丈夫的脸色，她愧疚难安啊！

“为什么这么做？你是哥哥啊，你这是在践踏你妹妹啊！”

柳垂影痛心疾首，刚才那一声雷响，他动作那么熟练自然地抱着小絮，是不是在他们没看见的时候，这样的行为已经存在很久了？

他这么做，让她这个做后妈的怎么面对小絮，怎么面对林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