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她要自杀！”
乐随目光紧缩，几乎是第一时间飞扑过去，但奈何钟灵心意太过坚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再度赴死，看着女子血红的衣摆短暂地停留在自己手掌，乐随目眦欲裂，尽管刚刚钟灵还要致他于死地，但在这么样他也做不到冷眼旁观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自杀。
龙五摇了摇头，不明白乐随身上为什么有这么多无处安放的同情心，不由出言嘲讽：“醒醒，她已经死了，而且死的年头比你十个你加起来都大。”
别怪龙五态度冷漠，他的身份注定无法平视这些比自己弱小太多的人类，况且是作恶多端的钟灵。这个女人的确聪明，从头到尾避重就轻，不提自己抢夺勾引她人丈夫，也不提自己成为厉鬼后是如何作恶多端，只知道一味的卖惨博取同情。
白化承纵然该死，但她又怎会无辜，亲生父母的骨血也生生被她炼化，这个女人已经疯了，她想复活的根本就不是那个孩子，而是死去的她自己。
乐随脖颈后面的衣领被龙五抓在手里，对方带着凉意的指尖总是不经意旁边的皮肤，因为那个位置太过敏感，他忍不住泛起了一片小小的疙瘩，“一会会怎么样？”
他不懂为什么食物都跑了，龙五还能这么淡定，这不符合你个饿死鬼的人设。
“什么怎么样？收拾收拾准备出去了。”龙五放开人，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上前。
乐随还蒙着，不知道怎么就能出去了，“什么？咱们不是失败了吗？钟灵她……”
“嗯？你说这个东西吗？”
乐随话音未落，就看见龙五撸起袖子将手生生伸进那泡着钟灵一家的“金色传说”中捞鱼一样随便捞了几下，一个像破布一样的东西就被他拎了出来。
吧嗒，吧嗒，吧嗒……
一滴一滴脏水从那“破布”身上滴落在地板上，不住敲打着乐随脆弱的神经，龙五还以为他被自己吓到了，随便把已经泡化了的“钟灵”扔在一边，上前钳住他的下巴，轻轻晃了晃。
乐随被他晃得头晕，终于回了神，他小心往旁边瞥了一眼，然后不忍直视地转开视线，“你不嫌脏吗？那都放了多少年了，还有这个是什么东西，你把他拿出来干什么？卖给古董拍卖行吗？”
又不是纯元故衣，没有傻皇帝会买单的啊！
龙五一定是饿疯了。
“这是我的晚饭，我劝你重新组织语言。”龙五手上用了些力气，乐随的脸瞬间被掐红了。
晚……晚饭？
就吃这个吗？好可怜。
乐随为难地看着龙五，小声嘀咕：“不吃这个不行吗？吃完得刷多少遍牙啊？”
龙五一字不差把他的吐槽听了个真真切切，差点被笨笑了，“你好好看清楚她是谁。”
乐随纳闷，再次鼓起勇气看过去，恰好碰见那东西挣扎着给自己翻了个面，这下他彻底看清了，也终于被吓到了，只见乐随一个箭步冲到龙五的身上，死死用腿缠住他，闭着眼说什么也不肯下来。
哪有人敢对龙五这么放肆过，在乐随跳上来的那一刻，他就蒙了，因为身份还从来没人和他这样亲近，一时之间饕餮大人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你，你做什么……快下来。”龙五哄着耳根，拽着乐随的手往下扒，却这么也使不上力。
乐随被那个样子的钟灵吓到，生怕再看见什么恶心的东西，闭眼问道：“她怎么没死？”
“哼。”龙五不满地偏头看了他一眼，反问：“我就像那么坐以待毙的人，你当我刚才在这个床旁边呆了这么久实在做什么？”
乐随不知道，乐随不敢看，“你干什么了？”
“自己下来看。”龙五被他弄得没脾气，
乐随不想下来，“好吧，那我就看一眼。就一眼，我和你说，第二眼你就得带我走，我怕我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
龙五现在只要是他肯从自己身上下来，说什么都行。
乐随得了保证这才敢在离了床榻三米开外的原地，慢慢将脑袋探了过去，像只小仓鼠一样一点一点冒头，看着里面的情形。
奇怪，刚刚进来时还是琥珀色的“培养液”此时已经变得无色，本来被泡在里面的那个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可是明明刚才钟灵发疯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你竟然把里面掏空了？！”
龙五挑了下眉算是默认。
乐随又问：“那为什么她没有发现？”
龙五随便抬手一挥，不出一秒，乐随就眼睁睁看着那东西又变回了最初的样子，他愣了一下，“障眼法？”
龙五不置可否：“嗯，当时她已经陷入到仇恨里，最容易入局，这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我替换成了门外的井水，这里靠近寺庙，多少受些蒙阴，也算免费给她洗涤一下心灵吧。”
“啊，哈，那是挺干净的。”乐随说完嘴角不受控的抽搐了两下，觉得这个人真的很恶趣味。
厉鬼生生掉进日日受佛经浸润的井水之中，无异于下油锅，怪不得现在这幅尊容。
龙五解释完，踱步走到“钟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陈述事实：“你既然知道我是何人，就该乖乖让我拆吃入腹，何必挣扎？”
“咳咳，咳，你……你懂什么？你懂我日日夜夜来我梦中的孩童是什么样的眼神看着我吗？那是我未降生的孩子！”钟灵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任由自己躺倒在地上，呆滞地望向头顶的一小片破掉的房顶。
龙五刚要动手解决掉她，手腕突然被乐随握住，他不悦地看了对方一眼，可乐随的目光并没有和自己对视，而是看向了钟灵：“说到底这不过是一具未成形的躯壳，就算复活了也并不是你的孩子，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愿不愿意再看一眼他？”
龙五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乐随这次终于回看了回去，“不是说我们进来是解决她心中执着之事的吗？”
这样的乐随好像和平时有些不同，龙五看着对方，发现自己好像小瞧了这个人，于是在听到小东西的质问时，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是。”
钟灵在听到乐随的话以后也有了反应，她挣扎着想要抓住乐随的脚踝，却被龙五一脚踢开，现在只能带着希翼地问道：“你能找到他？你要我怎么做？”
乐随认真地看向她，说出自己的想法：“你可以留一缕意识在我的身上，我会想办法带你去见他。”
“你有什么办法？”钟灵不大相信。
乐随皱眉：“你不知道现在是网络时代吗？要找一个人很容易的，你只要把他的生辰八字给我就好了。”
钟灵目瞪口呆，根本听不懂乐随再说什么：“你没骗我？”
“你注定今天要死，我只是想他吃个好饭而已。”乐随往旁边一指，顺便保证：“鬼不骗鬼，我要是撒谎，罚我送外卖单单超时。”
这很恶毒了。
钟灵沉思片刻，最后重新躺回了地板上，只不过这次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龙五很久没吃过这么饱了，心甘情愿赴死的厉鬼美味到他出来几天后一直在回味，而乐随这两天都在酆都的鬼舍局拿着钟连星的生辰查找着他到底有没有投胎转生为人。
至于为什么一找就是三天，龙五抬手换了个台，想起这件事就气的想笑，这个小东西去办事不知道报自己名号，老老实实走排队得等到什么猴年马月，知不知道阎王那个小子多么会压榨每一个打工鬼。
正想着，玄关外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龙五耳朵一动，知道是乐随回来了。
乐随拿着查到的户籍资料和转生所在地，直接一头栽倒在最边上的单人沙发座椅上，像个鸵鸟一动不动。
龙五好笑地拿脚戳了戳他的屁股，问：“怎么了？没找到？”
“累。”乐随挪动了一下，但因为太累实在不想动，他死了以后最烦的就是去什么这个局那个所，当时就为了办个鬼界的身份证，硬生生等了一个多月。
龙五了然，“那就是查到了？”
“嗯。”乐随闷闷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把东西递给龙五让他自己看，“就是过得不太好，不知道十三娘看了会不会心塞。”
“能见到总是好的，不是你说的吗？”龙五摸了摸他的头，揉了揉安慰。
他突然觉得这个叫乐随的人类就当成宠物养着好像也不错，虽然他优柔寡断还容易心软，但好像确实可以解决一些自己不懂的问题，关于人类的。
女娲造出人类时，龙五便十分不解她为什么要创造出如此弱小的生物，因为好奇，他年幼时常常去人类世界转转，那时他就发现，人类不仅弱小而且贪婪，但他们有时候的做法却也让龙五百思不得其解。
有人做马贼烧杀抢掠，却也能为了一句兄弟一起甘心赴死。
有人做尽好事，却因为一念之差入拔舌地狱，百年不得超生。
人类的复杂让龙五时常对他们不报以太大希望，但乐随正和自己相反，这个小东西好像总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一面，就像他刚刚看的那个动画片里的绿头发小女孩，一切作恶的凶兽在他手下都会变得呆萌可爱，痛改前非。
乐随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纳闷问：“你在想什么？”
龙五指了下电视机，干脆提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乐随愣了一下，看向他指的方向，脸上一片空白。
艹！
南宫问雅。
摸谁谁傻。
龙五绝对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