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这样,”林煜笑说,“我刚恢复记忆时跟你们一样的反应,林言夕可是高高在上的界后,我一个被遗弃的孤儿怎么可能和他扯上关系呢?”
“不可能。”司冥依旧不相信,但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
事情越聊越劲爆了,几人齐刷刷地看向邧安,等着他的回答。
殷夜口直心快,“阁主,原来你不只喜欢捡小孩,还喜欢扔小......”
苏明奕看不下去了,伸手想要捂住他的嘴,不成想叶梓也有同样的想法和动作,两人的手就在殷夜的眼前叠在一起了。
殷夜恶狠狠瞪了苏明奕一眼,迅速把叶梓的手抽了回去。
小小的插曲打扰了几人的谈话,不过除了两位当事人脸颊微微泛红,其他人很快又回到正事上了。
“看邧阁主的反应,应该是有意隐瞒些什么了,既然大家都怀疑我的身世,不如请邧阁主解释解释吧。”
邧安屏住呼吸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谁知林煜却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不断着急地追问。
“很多传言都说界后不是被囚禁而是早就已经死了,他还活着吗?是不是还在宫中?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听着孩子一连串担忧的追问,邧安心生怜惜,不再回避林煜逼迫的目光,事到如今他打算把所有事情道出。
尘封已久的往事涌上心头,那个寒风彻骨的冬天,那个被抛弃在冰天雪地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苦苦哀求的小孩。
邧安长长一叹气,或许这就是命吧。
“没想到你还活着,还回来了。你的猜想基本都对,你的生父正是林言夕,而你的父亲则是当今的界王,当年把你扔在安岐镇的的确是我......”
所有的事情娓娓道来,本以为林煜知道真相后会很激动,不料他沉默了一会儿反而问道。
“为什么我会被抛弃?他不要我了吗?”
虽然记忆中林言夕的容貌已经模糊不清,但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他温暖的抚摸和无微不至的关爱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的,言夕他一直都很爱你。”
虽然没有道出名字,邧安也知道祁煜口中的“他”是指林言夕,而不是那个狠心的祁煊。
还记得当年祁煊把幼小的孩子从林言夕怀中抢走时的情形,那个因病而日渐消瘦的人在下着鹅毛大雪的宫门外哭得撕心裂肺。
“那是什么原因?”
邧安不知该如何向这个孩子解释那些复杂又残忍的事实,他的父亲们并不相爱,就连他的出生都是为了利益而设的一场骗局。
自从这两人相遇,命运仿佛给他们安排好了各自的轨迹,短短几年发生那么多不幸的事情,以致于界王恨林言夕,恨到要杀死自己的骨肉。
“好,我不再追问什么原因。”
看着邧安长时间的沉默,林煜也不想去探究背后的原因,他一心只想找到人。
“长兴寺的所见所闻我会如实告知,但我要先见到人,不然别想从我嘴里知道一个字。”
“林煜,”邧安犹豫了一会儿,想到上一次见林言夕的场景,还有祁煊的态度,最后只能劝说道,“既然你活下来了,还是......”
没等邧安说完,林煜突然激动起来,猛地站起来大声质问。
“你这个助纣为虐的人没有资格劝我,凭什么我要继续偷偷活下去,不能让他知道?不能陪在他身边?林婆婆把我拉扯到这么大,她连一天福都没享就去世了,就算要死我也要找到林言夕。”
到底还是一个孩子,越说越激动的林煜眼角泛红,不争气的眼泪涌上眼睛。
不过很快他就清醒过来,伸手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说再多也无济于事,说到底暗幽也不过是那个人的手下,怎么可能会帮自己。
一开始考虑的是借着暗幽势力庞大,如果能加入,强大的资源和人脉一定能找到林言夕,现在看来还不如靠自己。
“我一定要找到他。”
“林煜......林煜......”邧安连忙追赶,见他跃上房檐很快消失不见了。
“要追吗?”苏明奕问。
“算了,即使找到人也不会乖乖跟你走的。那个孩子的血脉已经觉醒了,”邧安看着天边喃喃道,“现在他会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就让他们碰碰面吧。”
今晚沛凌城的夜色格外明亮,灯火通明的宫殿到半夜时分仍旧是忙忙碌碌的时辰。
一群群的侍从在庞大的宫中来回穿梭,服侍着宫中最尊贵的主人。
林煜做夜潜这种事可以说是得心应手,他借助元力丝在各大宫殿间来去自如。
他蹲在树上隐入黑暗中,盯着下面正在偷懒聊天的两个小侍女,在她们快离开时突然从树上一跃而下。
两人被吓得花容失色,还没来得及大喊其中一人被封住了嘴,一个被打晕倒在地上。
他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经过,把没晕倒的侍女逼进昏暗的假山缝隙中。
几次询问林言夕所在之地,只得到侍女惊恐的摇头和吧嗒吧嗒流的眼泪。
“呜......呜......”
看着身前这个只到自己肩膀处却一脸凶恶的孩子,侍女吓得呜呜叫,细小的眼睛红通通直流泪。
林煜最烦女人哭了,低声威胁道:“再哭杀了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闭嘴。我只想知道林言夕在哪,你乖乖说的话保证不伤害你。”
连吓带哄,侍女把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死命点头。
“可是......”被松开嘴的侍女抽抽搭搭,害怕极了,“我......我不认识林言夕,我才进宫半年......”
“你......”林煜正想骂人,转头又问道,“那你知道界后吗?”
侍女怔了一下,然后连忙点点头,断断续续说着。
“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说是在宫里最北边的离宫里面,但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离宫在哪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什么都说了,你不要杀我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呜......呜......”
侍女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透露的信息模糊不清,林煜一气之下把她打晕了。
真是废物!
避开一波巡夜的侍卫,林煜甩出元力丝勾住一个窗户轻松跳上一座华丽的宫殿,又敏捷地翻身上了屋顶。
他蹲下身隐藏在黑暗中,看着四周望不到边或明或暗的宫殿群,一时没有前进的方向。
这沛凌宫比想象中还要大,林煜有些后悔没调查清楚就硬闯,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必须要找到人,他观察着寻找下一秒目标。
某处宫殿内,宋礼清默默整理着桌上的各种公文,见祁煊有些心不在焉,劝道:“陛下,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吧,我们明天再来。”
底下一众陪护的官员听到宋大人这句话,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都已经是半夜时分了,这位性情不定的界王也不知道突然起什么心思,非要熬夜处理事务。
游慕白扫了一眼疲倦的官员,也缓缓开口劝道:“这夜也深了,陛下身体要紧,早点歇息吧。”
听到游慕白的话,一众官员顿时暗暗窃喜,看来很快就能回家睡觉咯,陛下向来最听这人的话了。
可是这次一反常态,祁煊没有任何反应,案前的卷轴已经摊开很久没动了,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上面。
众人静静等待之时,一个老人连走带跑闯了进来。
这位老人是自小服侍在祁煊身边的老侍丛吴恒,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做事麻利干脆又极会猜测年轻帝王的心思,与祁煊是亦仆亦友的关系。
他急匆匆跪倒在祁煊跟前,指着外面,“陛下......陛下......有刺客......”
殿外即时传来了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倒在了地上,随之激烈的打斗声传来。
自从知道邧安派人去了安岐镇,祁煊的心就一直没有平静过,接连不断的吵闹打斗声听在耳里更是心烦意乱,他那带着血丝的眼眸瞬间蒙上了怒火。
“陛下,外面来了一个小孩。”吴恒连忙报告。
“小孩?”祁煊起先惊讶,后又觉得恼怒,大声呵斥,“连废物都不如,一个小孩都能闯进宫里。”
“这个……还请陛下去看看吧,那小孩不知何时闯入宫的,被巡夜的侍卫发现然后一路追到议事厅,现在和侍卫们打得是鸡飞狗跳,此前还打晕了好几名宫人。”
此时,外面又传来墙塌的巨响,紧接着是侍女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寂静的宫殿瞬间“热闹”起来。
祁煊脸色越来越黑,走出门外。
果然,大殿对面雕刻华贵的屋檐破烂不堪,几个大窟窿和一地的碎瓦残片昭示着刚刚打斗的惨烈。
堆积在屋檐的雪层散落满地,甚至有些雪把昏倒在地的侍卫埋了半截,好几个人手忙搅乱地挖人,场面混乱一片。
屋檐上站着一个人,祁煊抬头望去,眉头微微蹙起,确实是一个小孩。
天色昏暗,但殿内外灯火通明,那孩子的脸庞被照得清清楚楚,更加清晰的是他手上闪着微光的丝线。
“元力丝?”祁煊刹那失神,懂了为什么吴恒非要让他亲自来看。
林煜拍拍落在身上的尘土和雪花,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祁煊,看着那张和自己相似几分的脸,他隔着夜空死死盯着人,心底却泛起了难。
要是动手自己肯定不是这人的对手,他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催动元力丝。
手中如鞭子细长的元力丝瞬间膨胀化作巨兽踩在摇摇欲坠的屋顶上。
巨兽抖了抖脑袋,跺了跺脚,“砰砰”几声之下,墙壁受力不稳顷刻倒塌,翻起一浪又一浪的尘土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祁煊面不改色,手轻轻一扬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尘土,再看向屋檐,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问吴恒,“你说,他在路上威胁那些侍丛想要查什么?”
“陛下,这,这小孩他……”
吴恒吓得够呛,他从祁煊三、四岁的时候就伺候在身边,这小孩和七八岁的祁煊简直太像了,更别提他手中象征着身份的元力丝。
“他这一路上都在打探界后还有离宫的消息,唉——陛下,你不要冲动啊......陛下......”
一脸阴沉的祁煊话都没听完追着林煜去了,吴恒扯着嗓子在院中对着夜空无力地大喊。
一群不明所以的大臣纷纷问道:“吴大人,这,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啊?”
吴恒没时间搭理,转身喊道:“游大人、宋大人求求你们快点去离宫劝劝陛下。”
吴恒是第三个知道林煜身份的人,当年发生的事情此刻历历在目。
林煜被抢走送出宫正是大雪纷飞最冷的时候,界后在陛下寝宫撕心裂肺哭喊着求了一夜,没想到陛下如此狠心,下令把人丢进牢狱,待人半死不活出来后立即下令囚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