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鸟群时,凌时清被重创胸膛,路上咳嗽不断,几次咳出了血,又一次吐掉口中的血时,邛泽突然从身后冒出吓得他差点把血吞回去。
他正想呵斥,余光无意间瞥见男人身上几道深可见骨的划痕,眉眼蹙了蹙,情不自禁开口问:“你……没事吧?”
“疼!”
邛泽已记不清多久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英俊的脸庞疼得扭曲起来。
对方舍命相护,凌时清自然是感激的,可此时身心疲倦得只能无力地说声谢谢。
仅仅两个字,邛泽却开心得像个小孩一样,伤口的痛都少了几分。
几人赶了许久路,最终停在一颗千年老树的枝干上,苏明奕特意落在叶梓的身侧,见他捂着腰脸色惨白,身子有些晃。
他正想伸手扶一把,殷夜却突然冒出扶住了叶梓,关切问:“你怎么样?”
“我没事。”
叶梓对殷夜总比其他人温柔。
“唉——不知阁主怎么想的,怎么能让你跟着来呢?之前的伤都没完全好呢。”
殷夜说到一半,突然想起苏明奕就在身旁,立马停了口。
虽然一开始确实是对苏明奕伤了叶梓很介怀,可现在两人是并肩的战友,而且苏明奕还几次帮他解围,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对不起,叶梓。”苏明说。
叶梓突然有些恼了,语气毫无过度直接由柔情转为呵斥,“别说了,难道你要道歉一辈子吗?”
叶梓的外表太有欺骗性了,任谁都会觉得他漂亮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之资,性格肯定也如仙人般冷艳清冽。
所以第一次被吼的苏明奕怔住了,然后又不知为何觉得委屈,英俊的脸庞无精打采耷拉着。
而叶梓根本不觉得自己伤人心了,转身跃跳到笛安身边,不知情的笛安见到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帮他检查起腰间的伤。
殷夜本也想离去,见到苏明奕这样竟然有些于心不忍,手肘撞了一下他的手臂。
“别难受啊,我们叶梓哥哥不是对谁都有脾气的。”
“叶梓哥哥?”
虽知道两人情同手足,但是那么亲密,苏明奕小小地吃醋了。
“没错啊,叶梓是我哥啊……”殷夜耸肩摊手,“换个角度想啊——你,这算是享受了特殊待遇啊。”
“……”苏明奕忍不住睨了他一眼,“你平常都是这么安慰人的吗?”
“我平时不安慰人,只……欺负人。”殷夜挑了挑眉,很是得意。
夏新一往远处眺望了好一会儿,然后低头向下看。
参天大树下方有一方碧绿水潭,他又扫视了一遍四周,附近还有好几处这样的水潭。
“什么情况?”凌时清问。
“他们在那里。”
苏明奕亮出黑刀,黑刀颤抖着,上面黑色的焰火向着夏新一指的地方飘,“虽然感应很微弱,但邧月大概也在那个位置。”
他说着收回黑刀,笛安立马接话,“那里正是天昆中心,照这样下去,我们起码还要再赶一个时辰的路才能到。”
“没时间了,印记已经很模糊了,过不了多久就完全消失了。”
“也就是说游大人是被抓去见邧月了?”苏明奕沉吟片刻提出疑问。
叶梓蹙眉,“奇怪,照理说游大人可以克制邧月兽化,应该想方设法除掉才对。”
“确实!除非把人掳走另有企图? ”苏明奕说着,心中暗暗窃喜,叶梓居然在自己说话之后接话。
夏新一在几人交谈时一直出神地盯着树下的水潭,那水潭从上往下看,虽然不大,但是潭中黑乎乎一片深不可测。
殷夜也观察起水潭来,问:“有什么计划?”
夏新一没有回答,突然问邛泽有没有去过森林中心。
“天昆的中心有一个湖,叫做天昆湖,周围也有很多这样的水潭。”
“有没有可能这些水潭都是相通的?”苏明奕说出自己的猜想。
几人立刻明白过来,纷纷看向卭泽。
“我在这森林来来回回游了几百遍了,有些水潭是相互连通的,可是有些是死潭。”
“不管怎样,总得试试,不能再等了,拖得越久,游大人的处境就越危险。”
凌时清说完看向卭泽,又想起对他态度恶劣,特意柔声问:“你能帮忙吗?”
水下的危险不比地上,但现在唯一的捷径就摆在眼前,还有一个“好帮手”邛泽,怎么能轻易放弃。
见对自己一直不信任的凌时清注定寻求帮忙,邛泽开心地甩起尾巴,叶子刷刷地往下掉。
“当然可以啦。”
“夏新一,你能给邛泽确切的位置吗?”
夏新一走上前举起手,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一条小水球组成的手串,水串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
邛泽伸手去接,谁知刚接触,水串立刻缩回夏新一手腕,任凭他怎么硬拽威逼就是不肯攀上邛泽的手。
“它害怕。”殷夜惊讶道。
强者为道是七天界的至高法则,能让小水串害怕的,自然是和自己不相上下的修为,甚至可能是在上,夏新一不由得对卭泽刮目相看。
他起初还真以为卭泽只是条会点小把戏的蠢鱼呢!
邛泽甩着尾巴,伸出手跃跃欲试,“再试一次。”
这一次,水串有了一点进步,绕上他的手指犹豫了几秒又逃跑了。
在几人讨论时,苏明奕凝神利用黑轶的力量感应邧月的存在,不知是因为距离仍然太远,还是因为能力有限,始终不能确认邧月的具体位置。
“你能带人下水吗?”凌时清不抱希望但还是问了。
“当然!”邛泽十分自豪,随即又脸一红,“可是……没试过。”
“行,我相信你可以的。”凌时清接过水串。又对吩咐,“殷夜,你带队按原计划前进,”
他说完转身要走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叮嘱,“明奕,你……要注意点一点。”
“嗯,我会的。”苏明奕露齿一笑却望向叶梓。
如果说游慕白是邧月的定心丸,那么叶梓就是他的抑制剂。
凌时清只考虑问邛泽能不能带人,却没问怎么带,所以当邛泽结结实实嘴对嘴亲上来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水球,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搂着一起跳下了水。
剩下几人大眼瞪小眼,愣是默契地没人开口说话,殷夜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活动着手脚吩咐几人动身赶路。
游慕白是被生生疼醒的,后背和后脑勺撞上坚硬的石头,疼得他咧嘴皱眉哼哼起来,一时间不知在何地。
忽闻耳边传来桀桀的笑声,记忆轰一下传回脑袋,他忍痛颤颤巍巍站起身,就见几步开外站着两人。
他本能感到害怕向后退,结果踉踉跄跄踩到乱石直接摔倒在地。
这是什么地方?!
地下墙上都是潮湿的苔藓,清晰的水声哗啦啦却不见哪里有水,游慕白扫视着周围才看清这是一处类似洞穴的地方。
洞穴很空旷,乱石横陈,除了苔藓连一颗草也没有,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小水坑。
邧月会在这里吗?
游慕白小心翼翼地仔细观察洞穴,目光停留在黑衣男子身后透着微弱光亮的某处地方。
杨天霖背着手默默观察着游慕白的一举一动,越看越觉得有趣,眼镜眯成一条线,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真是稀奇,游大人手无寸铁竟然能轻易压制兽化的异者,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吗?”
“邧月在哪里?”游慕白愤怒地甩开男人的手。
杨天霖仰头大笑,“哈哈……性子倒是挺烈啊,唉——真是可惜了,你的魂石虽然弱但很纯净,要是——”
“你不要废话,邧月在哪里?”游慕白站起身大喝打断。
他攥紧拳头,微不可察地摸了一把衣袖把手腕处的火球串藏了起来。
夏新说过当火球串消失之时就会无法感应他的位置,所以当务之急在失联前找到邧月。
游慕白看着杨天霖走进了光源处,那里是一条隧道,黑衣人则依然站在原地,只是黑漆漆的眼神紧紧盯着他。
三人前后走了一会儿,原本只容一人穿过的狭窄隧道逐渐开阔,可始终不见尽头。
游慕白忐忑地攥紧拳头,月牙儿似的指甲嵌进掌心,他突然后怕了。
怎么这么冲动呢?万一邧月不在里面怎么办呢?
“游大人,你这般磨蹭,别逼我打晕你扛着走。”身后黑衣男子沙哑可怖的嗓音回荡在隧道里。
“不用,我会自己走。”
游慕白说着脚步加快,管他是不是诡计,只要能找到邧月比什么都重要。
三人最终来到一处更为空旷的洞穴,穴中有一湖泊,湖中央有一方用石头堆砌的平地。
远远看去上面站着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可游慕白细看才发现,男人双手被铁索分别束缚于洞顶两旁,他的身旁插着一把银白色的长枪。
“邧月。”游慕白激动大喊。
因洞顶有一缺口,接着透光游慕白一眼辨出男人是邧月,他想冲上前却被黑衣人拦住。
邧月似乎昏过去了,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虽然看得不透彻,游慕白发现了他身上极大的变化。
原本英俊的脸庞此时遍布斑痕看不出原貌,斑痕延伸至颈脖遮掩在外袍之下,斑痕上或隐或现的鳞片反着微弱的光。
十指如枯树根细又长,难以想象这是人类的手,黑色的指甲长而锋利像兽类的利爪。
想起那些行尸走肉般的异者兽,再看看邧月此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游慕白的心狠狠抽疼,一向淡漠的眉眼瞬间染上愤恨。
此刻,他终于承认邧月是他的软肋,背对着两人,游慕白藏在衣袖里的双手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