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穷匕见。

闻人彻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叶墟白的意思，不确定道：“前辈想要收我为徒？”

叶墟白没想到他反应得这么快，都还没进他的洞府呢，于是难得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不行吗？我应该够格吧？”

够格自然是够格的。

即便是初来修真界的闻人彻，也能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目前的修真界，还没有人能突破洞虚期的，大乘期在修真界已经无人能及了，是大能中的大能。

甚至抛开这个对炼气期的闻人彻来说几乎无法想象的修为境界，眼前这座灵气浓郁、面积尚不可一眼览尽的修炼洞府，在修真界也是绝无仅有。哪怕是无极宗的内十八峰长老，也绝无“修炼洞府”一说，只是在宗门内有自己的一座灵峰以供修炼，且灵峰上还有其他宗门设施，本身并非长老独有。

闻人彻无法想象能拥有一座能连接“上古灵脉”修炼洞府的修士，在整个修真界是什么水平，但仅仅就原主所能触及的层次来说，已经是寻常人无法触摸的了。

如果不是这次玄幽秘境的意外，以“闻人彻”的修为和天赋，说一句这辈子都碰不上这么强大的修士也不为过。

可闻人彻还是有疑问：“为什么呢？前辈替我诊过灵脉，应该知道我的根骨一般，即便日后或能修成冰灵根，也是全靠前辈提拔，本身修炼资质不佳，所处宗门在前辈的眼里，或许也不值一提，晚辈实在想不明白，前辈为什么会想收我为徒？”

叶墟白视线落在闻人彻认真的眼睛上，不知不觉收起了面上的调笑，思考了一会儿后，极为认真地回答：“因为……你让我想起了从前的自己——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叶墟白问自己，为何想要收闻人彻为徒，最终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人总会被与自己相悖、或极度相似的灵魂吸引，而叶墟白，最初关注闻人彻，便是因为他与自己颇为相似的经历。

“你知道吗？修真界有四大变异灵根，分别是五行灵根、风灵根、雷灵根以及我所拥有、而你即将拥有的冰灵根。而这其中，五行灵根、风灵根、以及雷灵根虽然稀有，每一种却都至少有数千人拥有。”

“唯独冰灵根。”叶墟白看向略显茫然的闻人彻，“——只有你我二人。”

闻人彻顿时惊讶：“只有两个人？”

更准确地说，目前的冰灵根，其实只有叶前辈一人！

它是怎么位列四大变异灵根之一的？

“不错。”叶墟白神情倨傲，“在你之前，修真界只有我一人是冰灵根，而我一个人，将它干到了四大变异灵根之首。”

闻人彻难掩敬畏地看向叶墟白。

叶墟白心里受用极了，但面上还是装了装样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闻人彻摇头。

“这是因为冰灵根只有炼制成型这一条路可走，而想要炼成冰灵根，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身染醉仙绮罗香不死，二是金佛转世之身。”叶墟白郑重地说。

“金佛转世之身？我不是啊？”闻人彻迷茫了，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穿越者。

【而且还是烂黄瓜。】111出声。

【想让我做拯救任务就闭嘴。】闻人彻在脑海中说。

111闭嘴了。

叶墟白看着闻人彻，蓦地笑了，眉眼如水色晕开：“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你不是金佛转世之身，我也早破了金佛戒律，但在天道法则的判定中，我们都符合冰灵根炼制的要求，你与我简直有天定的缘分。”

闻人彻看着叶墟白说到最后难掩畅快的大笑，难以理解他的笑点所在，但还是听懂了他的话：“意思就是说，这世上中醉仙绮罗香的人虽多，转世金佛之身却很少？”

叶墟白揩去眼角笑出的泪，笑着摇头：“你又错了。醉仙绮罗香并不是什么三流迷药，而是位列诸天灵宝录第五位的绝世神药，作用远非你想的那么简单，能中这种毒，受药者在修真界就不可能籍籍无名。”

说着，他看了眼炼气期的闻人彻：“你也一样。若是你答应做我徒弟，你将会是一品炼药师的徒弟、修真界唯二变异冰灵根的拥有者、未来的大乘道尊……你日后的声名必会斐然修真界，不负醉仙绮罗香之名。”

因修真界绝世媚.药而出名什么的，还是不要为好吧？

闻人彻心里嘀咕着，见叶墟白揉了揉腮帮子，继续道：“我想收你为徒，还有第二个原因，这个原因也很重要。”

闻人彻抬眸看他。

“那就是你本身就是一块宝。”叶墟白不乏认真地说，“你低估了自己的价值。在修真界，根骨、资质、乃至心性都能在漫长的岁月中重塑，唯独一样东西无法以经验或是奇遇取代，那也是你身上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亦是我看中你的原因。”

“是什么？”闻人彻也很想知道。

“一颗珍贵的求道之心。”叶墟白说。

长风掠过山谷，叶墟白将大开的洞府暂时遮蔽，只留一个小口供人进出，对尚算初入修真界的闻人彻道：“这世上，求仙问道者众，真正拥有求道之心的人却很少。大多数人，以为他们寻灵宝、求长生、追逐快乐便是有一颗求道之心了，实际上，他们远没有领悟到求道的真谛。”

“求道的真谛是什么？只有一个字，那便是‘生’。求长生也好、求享乐也罢，修仙求道的终极意义，就是感知到自己正以‘生’的姿态，站在这片大地上。”

“游青山绿水、历悲欢离合、夺天地造化……无论哪种活法，始终都记得，这一切的前提，是活着，并且是清醒地活着。”

叶墟白说完，看向若有所思的闻人彻：“闻人彻，你是我见过，最明白‘生’之一字含义的人。长观门的人杀你，你战至力竭也绝不手软；枯荣洞的婴儿杀你，你却在一念之间选择回头，而后又被我追杀之时，选择摒弃无用的恻隐之心，重返山洞。”

“或许你自己不觉得，但闻人彻，你是一个特别用力‘活着’的人。”叶墟白赞许地说，“而我很喜欢你这点。”

翠绿的风槭叶从闻人彻眼前飘过，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在了原地。

他没有预料到，这世上，会有人对他说，他是一个“用力活着”的人。

在现代，有人对他说，活得太拼命，错过了生命中很多美好瞬间；在飞雪山庄，南宫离对他说，你活得太小心翼翼，南宫家的少爷只需要肆意；而在修真界，一个只认识他一个月的特别厉害的前辈，对他说，你在用力活着，我很喜欢。

闻人彻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只知道他那颗好似从懂事起就一直悬在半空的心，在那个瞬间，有片刻的落地。

他对叶墟白道：“叶前辈，您收我为徒的原因我已经清楚了，我也想告诉您，我希望拜您为师的原因。”

“哦？”叶墟白还没来得及欣喜于闻人彻的回答，就被他后面的话勾起了好奇心，“你拜我为师的原因？是什么？是我的高深修为？我位于财神榜第三的宝库？还是我那顶级的修炼心法？”

闻人彻摇摇头：“都不是。”

叶墟白不高兴了，这些还不够吸引你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吗？

但很快，他又自己调整过来：难道是因为他这张举世无双的俊脸？

……可是徒弟也不赖啊？

“是我很喜欢您，前辈。”闻人彻说。

即将淹没的夕阳余晖落下来，那张仿佛蕴尽天地灵气的清雅脸庞被霞光照亮，明亮眼眸弯起，毫不掩饰内心热忱。

叶墟白不得不承认，他那颗千年不起波澜的心，在这一刻，也被年轻人眼底的赤诚照亮，甚至有些后悔没能早点遇上对方。

他清咳两声，掩饰内心难得的局促，故作淡定道：“那你以后就是我叶墟白的徒弟了，正式的拜师礼等你灵根塑成之后再办，先朝我磕三个头，权作礼成。”

闻人彻将怀里的蕉蕉放下，掀衣跪地，朝他磕了三个头。

蕉蕉被放下来后，懂事地浮在半空、没有打扰师徒二人。

叶墟白等人拜完，立即将其扶起来，解释道：“我身份特殊，朝我磕头有好处，这才不得不受了这虚礼，你心里别介意，就当是为了得到一件强大的护身法器。”

闻人彻摇摇头：“我怎会介意？前辈既是闻人彻之师，日后传道授业，便当得起闻人彻这一拜，即便前辈您不解释，我也不会介意的，前辈就更不用介意。”

叶墟白没想到闻人彻会这么说，心中一阵熨帖，笑道：“既是师父，该叫什么？”

闻人彻犹豫片刻，道：“师父！”

叶墟白“诶”了一声，随即道：“既已是师徒，我也不想太生疏，唤你一声彻儿可好？”

闻人彻点点头：“当然可以。”

事实上，在上个世界，长辈们包括南宫离，都是喊他“彻儿”的，只有亲近的朋友会喊他“阿彻”，其余人则是只喊他的姓。

再次听到“彻儿”这个称呼，虽然只过去了月余，却仿若隔世。

闻人彻并未感伤太久，很快双眸闪亮道：“师父，我能进您的宝库逛逛吗？”

叶墟白顿时大笑：“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呢！走吧，为师亲自带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