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茵一到方府的大门,就瞧见大姐令仪的国公府的马车,开心笑了起来,看来姐姐比她来得还好。
昨日请安时,太夫人免了请安,但是规矩不能破,还是按往日一样,请安后再回到院子收拾才出萧府,只是没想到太夫人还安排了马车,还随了礼。这让锦茵心中一暖,更加欣赏佩服太夫人。
礼制上,妾室没有回门之说,所以她的到来,让方府有些惊讶。
锦茵一进入青寿堂正间,看到令仪靠近方夫人坐着,另一侧,坐着方令荞,年纪虽不大,却安分地侧坐一旁,想必是垔姨娘也想着让方老太太和方夫人考虑一下令荞的婚嫁,只是眼神飘浮不定,在令仪与锦茵身上来回打量。
方令仪今日,一身翠绿裹胸长裙,外披白丝长衫,特别是一对玛瑙绿的耳环,使得令彤整个人都生动起来,活脱一副国公府当家夫人的装扮。
反而方锦茵,淡墨色长裙,发饰也简单,都是过时的样式,跟以往在方家装着没什么区别,俩字:素淡。
锦茵走到堂厅中间,朝祖母,夫人福礼,令荞站起来朝锦茵福礼。锦茵对她微微一笑,坐在令仪的一侧。
其实刚才,方夫人早就注意到两人的穿着,看着自己家女儿,穿着锦衣华服,气质出众,再看看锦茵,虽穿着素雅,却是让人看一眼就让人记住的那种,如今挽上妇人发髻,另有一翻气质。
“锦茵,在侯府可还适应?”方老太太打量了一翻,表面上客气问道。
“回祖母的话,一切都好”。锦茵恭敬回道。
方夫人赵氏看着朝锦茵穿着旧样式,毕恭毕敬,心里有些堵得慌,整个方府都知道她是怎么进侯府作妾的,跪祠堂哭诉;本以为到了侯府,会哭闹几翻,没想到如此识大体,恪守本份。
秋菊将萧府随的礼,一一呈上。
在坐的几位,颇为惊讶,方老夫人眯着眼,看着其呈上的礼物,心中颇为一惊。
赵氏瞧着这几份礼物,虽不是值钱的首饰,到也是用心准备了。
别说她们惊讶,锦茵自己都愣神了片刻,定是太夫人受意,让吕总管这般用心。
稍坐了一会,一行人就到松岚院。
“桂枝,你把我妆奁架上的那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拿来。”方夫人赵氏一到自己院里,就立马安排起来。
片刻,方夫人的陪房丫鬟桂枝取来一礼盒。
“我知道,你平时不喜这些,但是女孩子总要有些首饰来添妆奁,你看这对,你若喜欢,就拿着平时戴着玩。”
锦茵屈膝谢礼,无意中对上坐在对面的令荞,眼睛看着那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撅着嘴……
“我瞧四妹正好配这对耳环颜色,若是四妹喜欢,您就送给她戴吧。”
锦茵本就不爱争抢这些身外之物,更不想在此时树敌招风。
“令荞才九岁,等她到了及笄时,我还能少不了她的?”眼睛瞟了一眼令荞。
令荞低头不语,手绞着帕子。
“小妹,母亲的一点心意,你就拿着吧,正好我那里有一些料子,正适宜四妹,到时候用来做些应节性的衣裙最是好看。”令仪朝锦茵使了一下眼色,又朝令荞笑了笑。
“不要你们就留下用完晚膳再走吧。我让后厨做一些你爱吃的菜。”
令仪正准备回话,外面丫鬟进来禀报,“夫人,老爷过来了。”
方游同轻撩了一下长摆,跨了进来,坐在正位处,并赵氏并排,各坐一侧,左右看了看,两旁的三个女儿,下人送茶进来,他不耐烦的摁摆了摆手,赵氏见状,示意下人们都退下。
三人都纷纷起身福礼。
“你们是来送令桡和锦骞的吧,锦茵在侯府可还好?”方游同看了锦茵一眼,心里还有点心虚,毕竟嫡女做妾,有愧于大哥。
锦茵颔首,含笑应:“一切都好,谢叔叔记挂。”
方二爷也注意到令仪的配饰,更显得心虚。
只转移话题,看向坐另一侧的他妻子赵氏,“令桡这孩子,非要让他吃点苦不可,这次和锦骞一样,只准带一个侍从,你到时候别跟我哭哭啼啼,被你惯得不成气候了。”
赵氏朝他瞅了一眼,委屈道:
“我有母亲那么惯他?您让令桡只带一个侍从,那要看母亲那里同不同意了,反正我这边都听老爷的。”
方老爷一听这么说,甩了一下长袖,颇为无奈,赵氏知道他是不会忤逆母亲的。
“比锦骞多学了两年,制艺还不如锦骞,从书院回来的这些日子,整天就跟一些纨绔子弟厮混一处。”说到这,停顿瞬间,看了看锦茵,
“你去看看锦骞,你们姐弟俩下次见面就要等到年底了。”
又指了指令仪,“你也去瞧瞧令桡,他打小和你亲近,你好好劝劝他,静下心来读书,别尽想些旁门左道。”
令荞见状,有些尴尬,从头至尾都没看过一眼,便也随着两位一同退了出来。
赵氏见没有旁人,便怄气道:“孩子难得回来一趟,刚才在母亲那里都没有好好说话,到这,你又把她支走”。
“夫人,我是无脸看锦茵,母亲这么做,让我无颜面对过世的大哥。”
赵氏瞧方二爷这般,走上前安抚。
“瞧着她进了萧府,好像气色好了许多,你不知道萧家那太夫人还给每人准备了手礼,看来锦茵在那里应是不错。”
方老爷听夫人这么一说,点了点头,心里好受了些。“晚些,你送些回礼,务必重些。”
姐妹俩走到游廊处的时候,正好瞧见两位带着书生卷气的翩翩少年朝这边走来。
从眉眼中看出,锦骞一身玄色长袍,腰间系一条墨色石竹纹的佩戴,木棉纹的袖扣上还沾了一些水墨,脸上棱角还未露显,带着几些稚嫩,头发以淡灰色石玉束起,眉眼清秀,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虽然一身素衣,但淡雅中带有翩翩风度的气质。
锦茵不经意间眉眼弯弯,高兴起来。
这时,锦骞也看到了她,眼神一亮,急忙跑过来,兴奋地朝她喊:
“姐姐,果然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来很久了吗?”声音中还有一丝哽咽,眼睛里闪烁着星光,明亮,如雨后阳光,不浊灰尘……
又看到一旁的令仪,行作揖礼,“锦骞见过大姐。”
锦茵看着小弟的眼神,不知不觉中握住快要长大的手,眼角有些湿润。
“咳——咳——”
一旁的令仪,假意咳嗽两声,又朝不远处站在的令桡招了招手,“你小子被父亲收拾了,难道要躲着我吗?”
令桡低头委屈状走了过来,朝两位作揖“见过大姐,二姐。”
令桡着白色长衫,青色绸缎滚边,佩戴五松纹边的腰带,左右各系一条云纹衔玉,以蓝田玉束发,衬得贵气十足,活脱一位风度偏偏的公子,笑起来嘴角上扬时,与方二爷相似,身材略比锦骞要高些,但似乎没有锦骞沉稳。
“我刚从父亲那里来,他说这次只让你带一名小厮,你可知道?”
“我随便他,反正他是看我不顺眼。”令桡跟本不在意这些不痛不痒的惩罚,“反正有祖母在,我晚些时候就去找祖母。”
说完,朝锦茵笑道,“二姐,前些日子,锦骞在街市的各处书店,想给你找一本棋谱,说以前在荆州时,就时常见二姐姐与大伯对弈,我那正好有一本,我们正打算去我那住处拿那本棋谱呢,要不?你们先随我过去,然后再好好说说话,如何?”
来到令桡居住的西厢院,坐北朝南,红木雕栏的拱窗,阳光从纹路中照进来,并不添热,反而使得整个房间明亮起来。
房间当中摆放着一张梨花实木书案,案上摆着几本法帖和几本古籍,最上面摆放的是一本《四域游记》,旁边笔架上挂着各种大小不一的毛笔,还有几套十方宝砚。
在案角竟然还摆放着一只小竹篓子,在装字画的竹筒里,又插放着几支小竹细条,有点像以前斗蛐蛐的逗棍,锦茵看到这个,闷声笑了出来,整个华丽明贵的房间,本以为充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却被这小竹篓子整歪了。
令仪看到这些,眉头微蹙,指了指令桡,又摇头无语,唤来外面的小厮,“把这些乱七八糟,小零碎都收拾起来,一全部丢出杂房!”
“大姐,就不能等我明儿走了再丢吗?”
令仪瞪了一眼,转身不理会他,走到方案前,翻看他的文章和字贴。
令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走到书橱架上,取出那本棋谱,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我都好久没看了,实在是太无趣了,二姐,这书就交给你了。”
锦茵接过这本棋谱,初略的看了看,她小时候见过父亲母亲时常在一起对弈,那时她学得并不深,总吵着父亲陪她对弈,学了父亲的半招一式,不过现在时间多了起来,正好打发时间。
“谢谢令桡弟弟了,我这边也有礼物送你,这是一方歙砚,涩水留笔,滑不拒墨,二姐没什么相送的,希望令桡弟弟在岳麓书院学成归来,科考得名。”
令桡非常高兴,他比较喜欢临摹行书,这歙砚最适合不过了。
“谢谢二姐,你放心,岳麓书院我早就混熟了,到时候我会照应着他的”
说完,贼笑着朝锦骞挑了一眼。
想起刚才看到的那本游记,便走到案旁,翻看这本《四域游记》,里面大致表述一位和尚行走四方的所见所闻,以及注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十分有趣。
“令桡弟弟,你这本《四域游记》要带到书院去吗?”
令桡停下来,走到案旁,翻了翻,正想说话,被令彤打断了,“他去书院带这书干嘛!四说五经都看不全。小妹,你拿去吧,”
锦茵如获至宝般,连同棋谱,一并让秋菊收好,眼神给令桡一个笑脸,轻声朝他说,“谢谢令桡弟弟”。
这时,外面的小厮进来禀报,说方老太太传令桡过去一趟。
锦茵告别令桡,同锦骞一同去其住处走去。
在游廊的尽头,转角有一处厢房,便是锦骞的住处,阳光偏西,照不到阳光,更显得房子暗潮湿气;还好,过几日就要去学院了。
这时,进来一位长得十分娇艳的小丫头端茶进来,这不是祖母院里的家生子凤妮吗!
锦茵眉头一蹙,伺候茶水的丫鬟这般清秀水嫩,而令桡小院里,却是贴身伺候的是小厮。
怪不得那位锦茵坚决的把小弟送到书院里,这不仅是为了将来能考取功名,更重要的是放这样一位美娇娘在身边,迟早会出事。
两人一同坐方桌旁,示意秋菊拿出那另一方歙砚和前几日太夫人送的一支善琏湖笔,交给锦骞。
“小弟,你我姐弟俩心意相通,多余的话不多说,姐姐送别你两句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锦茵看了一眼秋菊,秋菊笑着把这丫鬟拉出去,说道:
“我家姨娘要同二少爷讲些贴己话,你先出去做些别的吧,这里我服侍就可以了。”说完,就拉着她往外走,并带上门,那丫头负气甩开秋菊的手,转身走了,秋菊无视,站在门口守着。
屋内现在只有姐弟俩人,锦骞才展露真实性情,走到锦茵面前,抱头哭了起来。
“阿姐,你好吗?你在侯府有没有受欺负?我知道我能进书院,是你把自己搭进去了……”
毕竟还是孩子,在外强装沉稳,面对亲人,才能显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锦茵抽出绣帕,擦了擦小弟的脸,“我在侯府很好的,尤其是姐姐,很照顾我,你不用担心,明天你就要去书院了,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最重要。”
刚才说去忌日,锦茵思忖:回去要问一下秋菊,父母亲的忌日,从此便由她来祭拜。
想到刚才那位丫鬟,便问道,“刚才那丫鬟是谁派来的?你可知其用意?”
“由祖母指配到我房里伺候,姐,你放心,我从不让她近身伺候”。
锦茵笑着点了点头,摸了摸小弟的头,才十岁的年纪,心智成熟,性子成稳……
“岳麓书院很有名的,旁的都不用想,吃穿用度,我会想办法给你添加些,你只管静心读书,早日考取功名。”鼓励 的眼神看着对面坐着的锦骞。
说完,又想了想,问道,“这次去陪读的小厮是祖母指派的?还是自家院的?”
“是水生陪读,祖母不喜欢府里有荆州来的下人,所以我求祖母带水生陪读,祖母便答应了,……”
锦茵朝他点了点头,真是一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