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够了。

琉无握着手中从小厮身上的搜刮下来的钱，掂了掂。

他看到了一户人家把稻草扔出门外，枯黄的稻草被一捆捆抛在地上，把地上的灰尘搅得满天飞。

“喂！注意点啊？这样扔周围人还这么走路，留点心啊？”过路的路人被那户人家刚扔出去的稻草掀起的灰尘呛的直咳嗽。

“叫什么啊？你把东西清走啊？”那户人家出来个大汉，对着街边的路人吼道，似要用拳头上去理论。

“你....”路人看他这幅蛮横无理的样子，知道争论无果，就哼了一声，不甘转身离开，嘴里还低声咕哝着几句。

“我能拿走吗？”

壮汉一愣，转头。

站在面前的是个瘦小的孩子，脸色苍白，身上衣物也略显凌乱，看上去不是村里熟悉的人。

壮汉皱起眉，盯着琉无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啊，你要就拿去。”

这小孩怎么没见过？哪家的？壮汉看着琉无抱着几捆稻草离开，疑惑。

回到屋子后，琉无将稻草一捆捆扛到屋顶。他化出玄力将自己甩到屋顶上，将它们铺好，一点一点填补屋顶上的窟窿。屋子已经破败不堪，若是再不处理，没准下一场雨便能将这点仅存的庇护彻底冲毁。

他动作不快，但每一捆稻草都铺得稳。终于，当最后一撮稻草被安置妥当，屋顶总算不再千疮百孔。至少这个地方现在就是他的长期住所。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口气把这间和自己一样短命的破败屋子住下去。不过，他能撑多久，这间屋子就能跟这他撑多久。

他把稻草盖好下来后，取出怀中换来的干粮啃了几口。难咽。便从一旁的井边舀了些水，就着吃，吃饱了就在屋里林里打坐。

琉无确实找到了一条暂时安身的法子——去教导比他年纪还小的孩子习玄。

府中的下人曾夸他聪慧过人，那些话并非阿谀奉承。琉无的资质和悟性极高，曾经连琉父特意从宫里请来的大师都对他赞不绝口，甚至开玩笑地说：“有我年轻时的风范。”琉父也因此颇感自豪，在同僚面前不止一次提及他的才华。然而，如今的琉无，身处陌生的村庄，境遇早已天差地别。

尽管村里的人与帝城的王公贵族无法相比，但他们同样重视玄力修行，甚至执念更深。然而，村中并没有真正精通修习之道的先生，父母虽然希望孩子能习得玄技，却苦于自己能力有限，无法指导。于是，当他们发现琉无不仅年纪轻轻便对玄力理解深刻，且能讲解得条理清晰时，原本对他来历存疑的人也慢慢改了态度。

最初，家长们只是试探性地让孩子跟着琉无学上几天，观察他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可短短数日，孩子们便有所长进，那些平时难以掌握的玄力运转方式，经过琉无的指点，竟然变得容易理解了许多。渐渐地，村里人对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年轻“先生”生出了几分敬意，哪怕仍存疑虑，表面上也不再对他冷眼相待。

有时候，教学结束后，几户人家还会热情地邀请琉无到家中吃饭。尽管村里生活简朴，饭菜远比不上曾经府中的精致膳食，但琉无也不会推辞。

“小无，这是这几天的铜币。”刘父笑呵呵地将一小袋铜币放到琉无手里，满脸堆笑地说道，“多亏你教得好，我们家礼子修习玄力才进步得快！你可得多敲打敲打他，这小子就怕懒，得有人盯着才行。”

坐在一旁的刘易礼听了，翻了个白眼。

琉无收过铜币，把刘易礼和他父亲的神情尽收眼底。

“我会的。”

“哎，都是好孩子！”刘母笑着招呼道，“快吃吧，趁热呢！”

饭后，他向刘家道谢，带着铜币离开。

待琉无走远，屋子里面重新传来声响。

“哎！当家的，你说这个野孩子到底是哪儿来的？”刘母放下手中的碗筷，手肘推了推刘父。

“哎哎，干什么？”刘父皱着眉，躲开她的推搡，“我怎么知道？”他咂了咂嘴，随口答道，“老张不是说，他住在村子最西头那个破瓦屋里吗？”

刘母却不依不饶，见他没听懂自己话中的意思，急得声音都高了几分：“哎，你仔细想想！那破瓦屋子都快塌了，平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怎么突然就多了个小孩？年纪轻轻的，身边连个大人都没有，怪不怪？”说到此处，又一次手肘推了推刘父。

“哪个死角出来的乞丐呗？还能是什么？街上的小乞丐还不少吗？”刘父不屑的说。

“哎，我看那可不一样！你看那街上的大乞讨小乞讨不都跟有窝一样，都三五聚团的，你有看到他跟其他乞丐接触？”

刘夫觉得她说的似乎有道理，“你这么一说，确实。”

刘母继续滔滔不绝，“你看看他气质就跟他们不一样！脸白花花的，我看啊，是外面的私生子！不干净，才被赶出来了！要不然，你见过哪个家世清白的孩子，孤零零一个人，住在破屋里？”

“私生子？”刘父闻言粗笑了声，“你想太多了吧？如今那些私生子哪有这么可怜的，哪个不是被接回去，厉害点的还能压过正室一头呢？”

“你这样想想！要是他亲生的小娘死了，那正室作作妖，挑拨挑拨，可不容易被赶出来！”

刘父被她这么一分析，心里咂巴一下，有些动摇，“那也是…这私生子说出去确实不光彩呐！那，那，还要让他教礼子吗！别东西没学到什么，一身的坏毛病给染上了。”

刘母冷哼一声，压低声音说道：“那么麻烦干什么，我看啊，就少给他几个铜币好了，他教的不也是好吗，这便宜不占？”

刘父思索片刻后却摇了摇头：“那可不行。你不知道，村里那几家都在抢人呢！外面那些人出的价都比我们高，要不是琉无那天自己说，什么礼子的天赋不错，教起来顺手，咱们哪有机会请到他？更何况，那些老先生我们可请不起。”

刘母叹了口气，转头对着刘易礼说，变相制止了话题，“你看看你，每天就知道着玩玩玩，要是你自己再用功些，哪里需要我们再给你请人？你就是命好！我们那时候哪有这种条件还请人来教，你怎么不跟那琉无一样？！我们都是自己一点点磨出来的，就是太懒！过来现在给我听着！你给我好好学好好磨，把那琉无的本事都学过来，把他打趴下！知道吗？！”

刘易礼早就听得耳朵起茧，撇着嘴一边溜一边说，“知道了知道了！”

*

“文淑礼教，宾敬有礼。这是为人之本。”

“从善断恶，从心断邪。这是人之本心。”

“我知你是个聪慧的孩子，这些话述过之后，你自然理解。你要牢牢记住我教过你的，勤加练习，可成大器。”

*

琉无收起玄力，睁开眼，深吸一口气，迈向林深处。四周树影婆娑，透出几缕斑驳阳光。

一声巨响，琉无蓄力一击，轰击在石壁上，将坚硬的岩壁打出一个深深的窟窿，碎石四溅。伴随着这一声轰鸣，洞穴之中猛然传来一阵愤怒的咆哮，低沉厚重。

他凝聚玄力，又一记甩了过去。

“轰——”

洞中的熊再也忍受不了，又是一声吠吼，巨熊冲出洞穴。 琉无抬眼望去，此刻面对的是比自己高出二尺的巨熊，浑身披着厚实的黑色毛皮，肌肉贲张。

他一记玄力甩去，打到巨熊的身上，巨熊丝毫未被伤到。此招也彻底激怒了巨熊，直直向琉无冲来。

琉无一个侧身躲过，甩出灵力打到熊的头上，此熊吃疼的叫了一声。

琉无见有效果，脚下一点，迅速跃上旁侧的岩石，借着地势优势再次凝聚玄力，掌心泛起淡蓝色的微光。巨熊被头上的攻击激怒，红着眼盯住琉无，蓄势待发，刹那，它猛地抬起前爪，狠狠地向琉无所在的岩石拍去。

“轰！”

岩石瞬间崩裂，碎石四溅，琉无身形一滞，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稳稳落在另一侧。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趁着巨熊攻击落空的瞬间，手中玄力再度凝聚，化作一道凌厉的光刃朝巨熊脖颈斩去。然而，巨熊的皮毛坚硬无比，那道光刃只是在它颈部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未能造成致命伤。

琉无皱起眉头。他不能拖太久，自己的灵力虽凌厉，但对于这种皮糙肉厚的巨熊，持久战对他不利。

巨熊暴怒，扬起巨爪朝他狠狠拍下，狂风呼啸间，琉无迅速翻身躲避。

他猛然停下身形，站定在巨熊对面，仿佛故意暴露破绽。巨熊见状，红着眼怒吼一声，直接朝他扑来。

琉无冷淡，他眯起眼睛，在巨熊即将扑至的瞬间，身形一闪，玄力凝聚脚下，借力跃起，躲过巨熊的冲击，而巨熊的庞大身躯失去目标，惯性之下直接撞向石壁。

“砰——”

石壁应声而碎，碎石滚落，洞穴上方的巨大岩壁随之松动。琉无眸光一沉，玄力瞬间聚于掌间，他猛地挥出一道强横的玄力波，狠狠地打向洞顶的裂缝。

“轰隆——”

整个洞穴震动，碎石倾泻而下，巨熊被突如其来的落石砸中背部，发出一声哀嚎。它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被不断落下的岩石压制，最终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彻底被掩埋在废墟之下。

尘埃弥漫，琉无站在不远处，微微喘息，目光看着倒塌的洞穴和碎石中不断渗出的血迹。他抬手擦去嘴角因过度爆裂使用玄力而渗出的血丝，随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更深森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