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纯血南方人,从小在南临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小时候和父母去南方过年。
结果在报志愿的时候一顿操作,给两人一起打包丢到了北方。
京大,全国顶尖学府,今年在北淮新建了一个校区,宋时他们这个专业成功被提溜了过去,做了第一批享受新校区的人。
看到报道地址的瞬间,宋时下意识瞄了谢深一眼。
“怎么这么看我?”谢深察觉到他的视线,轻轻捏了下他的手指,“舍不得家啊?”
宋时没好气给了他一拳:“你说谁呢。”
“哎呦。”谢深夸张地捂住手臂,一个扭身,灵活躲开宋时下一道攻击,讨饶道:“我错了时哥。”
“到时候带你去我初中生活的地方逛一逛啊,我对那块地方可熟了。”
“嘁。”宋时这才收回手,“好啊。”
这几年谢深对谢明轩的态度一直是疏而远之,谢明轩自认为追着哄了几年,也没能修复关系,耐心终于耗尽。
再加上另一个孩子逐渐长大,他也渐渐将注意力放到了别人身上。
自从当初谢深拒绝和谢明轩回北淮过年后,宋时就再也没见过他。
后来才知道,第二年谢明轩就带着妻儿搬到国外去定居了,只每月固定打一笔生活费回来。
宋时知道这些,也是偶然在谢深书桌上发现一本摊开的本子,看起来像主人写到一半忽然离开了,还没来得及收拾,里面密密麻麻记着一些数字。
每月一次,每次数字都一模一样,就像是……生活费。
他脑海里蓦地闪过很久以前聚餐那天,谢深开玩笑般说出的那句:“是啊,欠了好大一笔债呢。”
“时哥?还不走吗?”谢深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今天是A班毕业后的第一次聚会,刚刚就是宋时把谢深从房间里拽出来,催着他赶紧收拾出门,结果自己反倒不出来了。
于是谢深就看着宋时从他房间里才蹭蹭小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也不说话,只盯着他看。
“怎么了?想亲亲?”
谢深下意识就给人圈进怀里,还顺手撸了把头发。
宋时任由他动手动脚,沉默半天,蹦出来一句:“我以后带你赚大钱。”
谢深不明所以,但是被他这副样子逗乐:“好啊,那全靠时哥了。”
然后就被谢深借着感动的名义揉揉抱抱好一会,差点就出不了这个门。
宋时把脸往谢深怀里埋了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句话。只是在那一个瞬间,他不想再让谢深一个人承担了。
这件事最后还是没瞒过谢深,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理论上这个不算夫妻共同债务吧?”
宋时:“?”
自从和谢深在一起后,宋时感觉自己扣问号的频率越来越高。
一翻两人的聊天记录,他第一句话80%都是一个“?”。
宋时:“那离婚吧。”
谢深:“好无情——”
*
京大的宿舍是常规的上床下桌四人间,得益于是新校区,环境和装修都相当不错。
开学前两人在手机上一顿操作,终于成功抢到了同一间寝室。
开学报道那天,等他俩拖着行李箱推开寝室门的时候,其他两个室友已经到了。
“哈喽,我叫齐程阳。”一个粉色头发,后脑勺扎着小揪揪的男生听到动静抬起头,对着两人打了声招呼。
两人也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宋时比了一个大拇指,真诚说:“发型很帅。”谢深在一旁配合地点头。
“有品!”齐程阳先是一愣,然后明显高兴起来,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头:“不枉我做了三四个小时。”
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他的肩,“有个坏消息。”
学霸长相般的男生推了下眼镜,语调清冷:“你们好,我是薛煜,以后请多指教。”
话落,他接上之前的话题:“京大军训对男生发型有严格要求,你们不知道吗?”
“虽然今年的具体通知还没出来,但根据往年的安排……”薛煜的眼神扫过齐程阳的发型,意有所指:“这种长度肯定会被推掉一半的。”
“啊啊啊——”齐程阳顿时捂住脑袋倒退几米,满脸生无可恋:“不许说这个,我的头发!”
宋时也心有余悸般摸了下自己的发尾,感觉自己也难逃一劫。
谢深靠近了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在他耳边说:“没事,你就算光头我也喜欢。”
宋时:“……?”
他冷笑:“呵呵是吗,你光头我就不喜欢。”
谢深:“?”
“你们两关系真好啊。”齐程阳看着他们窃窃私语,感慨道。
“我们俩一块长大的。”宋时回过神解释说。
齐程阳:“懂了,青梅竹马嘛。”
宋时:“……你表情怎么怪怪的。”
“先进去再说吧。”谢深笑着插话,“天色还早,咱们收拾完要一起吃个饭吗?”
“改天吧,我等会要回家一趟,有些东西忘拿了。”齐程阳补充了一句:“本地人,以后来我家吃饭啊。”
薛煜也摇摇头:“我下午约了人。”
谢深点点头,本来也是客气问一句,以后要在一起待四年,不急于这一时。
等两人收拾好已经是近中午,宋时直起腰叹了口气,扭头问谢深去哪吃饭。
他本意是问谢深去哪个食堂,谁料听到一句:“去百味街吧。”
宋时一愣:“这是哪?”
“我初中学校旁边的小吃街,里面有一家店可好吃了,带你去吃,正好不是说要带你去逛一逛吗?”
“我以为你说的是过几个月?”
“这不是时间正好嘛。”谢深半拉半拽地拖着他出了门。
索性那条街离京大不远,两个人一人骑一辆小电瓶,十多分钟就到了。
谢深带着宋时左拐右拐,最终停在了一家面馆前面,进门熟练地点了两碗馄饨。
“我还以为你一进门,老板就会说‘哎呀小深好久没看到你了’这种话呢。”宋时坐下来,调侃说。
谢深无奈:“我也不经常去,初中都吃食堂,月假一般在家自己做饭吃。”
他抽了几张纸擦桌子,顺带把宋时面前那块也擦了:“只是偶尔吃腻了就来这条街上吃点。”
听到这话,宋时手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而是扭头打量起这间店铺。
店铺不大,后厨的热气通过半开放式的前台蕴蕴冒出来,不过店内空调开的很足,也不让人觉得热。
周围叽叽喳喳的,各桌的聊天声和服务员上菜的声音混在在一块,也不让人觉得吵闹,反而充满了一种热闹的烟火气。
馄饨上得很快,个个面皮薄如蝉翼,皮薄馅足,宋时舀起一颗,刚咀嚼几口,眼睛微微一亮。
“怎么样,还不错吧?”谢深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喜欢。
宋时又一颗进肚,比了个大拇指:“赏。”
“嗻。”谢深配合应了一声,“那奖励?”
宋时竖起一根手指,义正言辞:“小谢同志,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住宿期间,一切亲亲禁止。”
谢深:“……抱抱呢?摸摸?”
宋时:“后面那个你觉得呢?”
“好吧。”谢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装模作样抹了把眼泪:“我们的爱情不能见人我了解。”
“不至于……”宋时搓了下鸡皮疙瘩,作势掏出手机就要打视频。
“我现在就和我爸妈打视频,告诉他们你是我男朋友怎么样。”
谢深:“……不至于。”
高考完后几人没有疯玩,反而收拾收拾去漾城打了一整个暑假工。
“我的青春20元一小时。”徐景行如是说。
宋时到北淮后和宋父宋母的联系变得更少了,生活费由宋父每月直接打进卡里,手机上和宋母的聊天记录还停在前两天问宋时两人飞机落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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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酒店了,一切安好,放心。
谢深眼神几转,忽地开口:“过段时间,我带你去见我妈吧。”
宋时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
*
军训过后,各类事情接踵而来,等两人真的空闲下来去看林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近清明的时候了。
林瑶葬在墓园的一个角落,很安静,周围植物自在地生长,也不显得冷清。
谢深将一束百合放在目前,注视着碑上林瑶温柔的笑容,也露出一丝笑意,轻声喊了句:“妈。”
宋时站在稍后的位置,也在仔细注视着照片。
他已经六年多没见过林瑶了,原本模糊的记忆此刻又被回想。
那个小时候会将他温柔抱在怀里,柔声细语地哄他逗他的阿姨,变成了墓碑上冰冷的照片,宋时看着只觉得不是滋味。
“妈,给你介绍下。”
宋时感觉手被人轻轻扯过,他顺着力道上前一步,听到谢深郑重地说:“这是宋时,我男朋友,你应该不陌生。”
“你的儿婿。”他开了个玩笑。
“不知道你会怎么想,不过我觉得,你会祝福我们的。”谢深伸手轻拂林瑶的眉眼,“我现在很幸福,放心吧,妈。”
我现在很幸福,因为我知道会有人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也是。”
宋时开口,对上谢深的眼睛:“放心吧阿姨,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的。”
此刻园间穿过一阵微风,引得树枝微颤,树叶沙沙轻响,似乎是对于他们的回应。
小路的尽头是两位少年并肩而行的背影,其中个子较高的人扭过头问——
“哎下午什么课啊?”
“高数吧。”
“不要啊——”
另一个人嫌弃般往旁边跨了一步,又被捉回去半搂在怀里,他挣扎了两下无果,终于破功笑出声。
两人嬉笑闹作一团,步伐磕磕绊绊而又坚定,一齐向着未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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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