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国,李府芝兰园传来李夫人持续不断地痴狂笑声。
“你闹够了没有?”
“闹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会够?都已经闹了这么久,你怎么忽然间够了?”李夫人披头散发,捶地大笑,“可笑,可笑,实在是可笑至极——”
“不要再发疯了。”
李夫人笑得喘不上气:“死了——他死了。”
“……”
“李仕啊李仕。为了拯救天下苍生,为了对抗当世妖邪,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山上二十年改魂的李仕啊,你气冲霄汉、义薄云天、深明大义、正气凛然。”李夫人,“只可惜要诛的妖邪,湘君连面都没见,自己便死了。”
“……”
“而我——”李夫人话锋陡然一转,“我竟然信了你的邪,让湘君因此在寒山雪岭孤独地生活二十载,我竟然信了你的邪,让自己的至亲骨肉为了一个谎落得如今不足九年的寿命!”
“……住口!”
“连一个因欺世惑众被处死的人的话我们都敢信,我现在笑笑、说说又有何不可?”
“没有人能证明他真的死了。”
“向也的话是假的,晋楚陌的昭告天下是假的,活人盘里都找不到他的踪迹是假的?”
“假的,都是假的!”
李仕摔砸东西的声音与李夫人的笑声交织,立在门外的李湘君离开。
——
这是一座冰窟。
冰窟的中心是一具冰棺,冰棺直立,被多重荆棘藤蔓式的锁链固定。冰棺内男子五官俊美,脸颊洁白如玉,上半身赤裸,下半身被白雪裹藏,即使在沉睡,依旧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威严感。
晋楚卿绕到后面,发现其背竟有一条银色大蟒纹。
蛇纹……
而且只是力量形态,并非其本尊。
强大到成型的灵体力量……只听过灵界的灵王可以灵成形体,没想到还有可以做到的。
再看这链上藤蔓的形状……莫非与荆棘戒指的封印有关?
铁链在晋楚卿手中发出叮啷地响声,冰窟窟壁生出粗壮冰凌从四面八方击向晋楚卿。
——
日前江湖流言四起,说荆棘戒指将在乌国赤金现世,姜出隐带的盲女更是直接妄言荆棘魂今日必现甲乙楼。引得天下英雄荟萃赤金,尽在甲乙的奇景盛况。
李湘君平日是不戴戒指的,但近日那灵一直不听呼唤,也不出现,令他有些担心。
荆棘戒指一件死物,死物时任何人戴上都可以用荆棘戒指本身的力量,但有了荆棘灵的荆棘魂,只有认主才能使对方获得力量。
寒风呼呜,阵阵冲击着轩窗,窗户啪嗒啪嗒地颤抖。甲乙楼内煞是寂静,只有偶尔起伏的酌酒声。
甲乙楼共两层,一楼是乙层,二楼是甲层。
甲层共有三桌,宏昼、姜出隐各一桌,还有一桌是个蒙面客。
瓷勺铛铛落地,众人目光落在乙层门口女子身上,小二小跑赶过来给她换新。
女子是韩忻。
与韩忻同行的是梁狆。
韩忻:“你说荆棘魂真的会出现吗?”
“过了今日便明了了。”
“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韩忻。
“什么阴谋?”杜坤李湘君荣瑾李沧州进门。杜坤咧嘴露出一排明晃晃的白牙:
“哟,换了个别的小子。”
他叼起韩忻手里的鸡腿,韩忻:“你!”
似乎是韩忻的声音。
晋楚卿甩掉衣袖凝结的冰凌。
戒指内冰窟的尖利冰凌状似白蛇纠缠着晋楚卿。
这冰凌两个时辰一波,销毁后落在地上的冰凌碎片会重新化作冰窟窟壁,斩杀不绝。
在荆棘戒指中修炼,两个时辰必要修炼一次。
这里两个时辰亦有一波冰凌攻击。
这是否说明摄灵锁作用冰棺运转的间隔是两个时辰?
晋楚卿已断定冰棺是荆棘戒指的力量来源。
在冰凌停止生长的那一刻,摄灵锁停止摄取,冰棺恢复自我保护,在将要恢复之时攻击冰棺,破坏荆棘戒指的力量来源能否成为他的制胜之术?
“杜坤,不得无理。”荣瑾。
半扇窗被刮开,楼里灌进来刺骨的冷风,打人激灵,小二将窗子关上楼间方回暖。
“荆棘魂乃最强神器,麒麟国深受修仙者之扰,如果不说,你们胜算更大不是更好?”宏昼,“为何你偏要将此事公之于众?”
门外大风再起,黄土飞扬中,甲乙楼门前显露出一对男女的身影。
烟尘散去,男女慢步踏入甲乙楼,二人气如江海,令人不自觉便胆寒退怯。
男女在李湘君一行人桌前停下。
女子:“戒指。”
荣瑾眼皮跳了跳。
甲乙楼内暗潮涌动,韩忻小声:“戒指……什么戒指?荆棘魂?”
韩忻问出了众人所想,众人视线集中在李湘君左手上。
“你是什么人,说的什么意思?”杜坤。
女子她长袖一挥,杜坤被甩出门外。
杜坤昏迷,李沧州抽出腰间短剑,女子袖中出现透明的水线卷住李沧州的脖子将其摔出门外。
荣瑾:“沧州!”
李湘君快步接住李沧州,后背撞在甲乙楼对门墙上,墙体凹陷了一块。
客人为荆棘魂蠢蠢欲动,又因摸不透神秘男女的身份实力,只能静观其变。
他们也好奇极有可能持有荆棘魂的李湘君,对上这对神秘男女,将是鹿死谁手。
甲乙楼满目疮痍,几乎只剩框架。
水绫冲向李湘君,李湘君跳到二楼,又一水绫从天而降,仅存的半片屋顶也破裂,女子用丝线绞住李湘君的脖子。
同行的荣瑾已被钉在乙楼柜台处,李沧州也生死未知。
这前所未见的可怕的力量……
“他们是……”宏昼。
“修仙者。”姜出隐。
你当真是荆棘魂?
还在与冰凌作战的晋楚卿听到李湘君的声音。
随着李湘君的呼唤,窟壁上方浮现出李湘君视角的世界。
他在尝试与晋楚卿契约。
房梁布阵动摇。
女子徒步到李湘君身边。水绫缠住李湘君的手腕,女子手指将要触碰到荆棘魂时,曳国刀客邓栗出手。
邓栗的大刀卷起地面的红砖,刀深近数十米,伴飞土走石,如蛟龙入海般袭向女子。
男子手握黑色的气刀,疾如闪电般冲向邓栗的蛟龙斩,在刀风前止步,男子纵刀劈过去,邓栗的招式被化解,薄如蝉翼地黑色弧形削向邓栗,邓栗弹跃至二楼。
男子手势变幻那黑形骤然改道,邓栗被一道冲破结界的浅色身影带到楼下,大风扬起救人者的长衣,救人者丰神异彩。
“韩兄弟。”邓栗大喜。
戒指内,晋楚卿手心对准冰凌,冰凌碎成粉末。透明的冰壁上印着戒指外严峻的局势,距离冰凌停止,约莫还有一炷香的功夫。
梁狆让韩忻藏到最后,保护好自己。
“你要干嘛去?”韩忻颤抖地抓住梁狆的袖子。
“……”
甲楼坍塌,楼上的三人从甲楼下来。
姜出隐脚下有紫莲绽放,剑闪寒光照在李湘君脸上,姜出隐攻向女子。
李湘君还在尝试与晋楚卿缔结契约,晋楚卿虽未接受,但不排斥,荆棘魂与李湘君形成羁绊,对李湘君存在防护,女子摘不了荆棘魂。
姜出隐、灵族青兰同时上场围攻女子。宏昼使柯皿协助梁狆、韩道与男子缠斗。打斗中韩道靠近李湘君,气绳束住李湘君的腰,将其拽过来甩到韩忻附近的安全位置。
韩忻想上前又害怕,她纠结许久,终于小跑过来。
韩忻刚跑过去,就被血溅了一脸。
是店小二被打斗殃及,被男子大卸八块。
刚刚还与客人谈笑风生的小二,血肉在甲乙楼横飞。
他的头滚在韩忻脚下,眼睛还有恐怖之色。
男子瞟她一眼,她手脚冰凉。
男子黑色的刀呢喃着来自地狱的咒语,女子:“逆我者亡。”
“……”
本来躁动起来的众人安静下来。
韩道手执白刃,周身环绕着鳞片状气波,碎步嗒嗒,残影掠过,白光划向男子的脖颈,男子张臂后退,黑刀劈向韩道,韩道正面接住了男子的刀。
十六片黑色的月牙薄刃同时转向韩道和梁狆。
韩道身上的鳞片波也袭向男子,可惜未能打中。
韩道挡住发向梁狆的月牙薄刃,月牙薄刃三片击中韩道,削烂了他的皮肉,鲜血直流。
邓栗前救韩道,男子夺了邓栗的刀,转手劈向邓栗,梁狆抵挡在前,男子扫到梁狆身上的石符吃了一惊,收了刀势。
男子揪住梁狆的衣领,将其抛砸在柱子上,梁狆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
女子意外男子手下留情。
“梁、梁大哥……”韩忻。
局势越发不妙,邓栗被男子砍断一只手,青兰梁狆生死未卜,姜出隐也重伤。
一白面客试图破坏结界逃走被女子打断了腿。男子月牙薄刃砍向邓栗的双膝和脖子,女子释放水绫再次袭向李湘君。韩道砍开月牙薄刃,腰间的锦囊也随着男子的攻击落地,透明的球随着力量冲击滚落到李湘君脚下,李湘君无暇顾及,水绫已至,李湘君艰难站起,击碎水绫。
男子再袭韩道邓栗,戒指内冰凌势衰,李湘君的视角越来越暗,晋楚卿瞟到三十二片月牙薄刃削向韩道。
冰凌渐息,晋楚卿对冰棺发力,冰棺滋生裂缝。
刃与韩道的脖颈越来越近。
“——立契!”晋楚卿瞳孔微缩,收势道。
李湘君周身泛起柔和的光晕,晋楚卿也被光芒笼罩,契约戛然而止,李湘君完全失去意识。冰棺重封,晋楚卿未能契约,又失去了这次破坏冰棺的时机。
“……”
晋楚卿看不到外界情况,只听到有兵刃碰撞声。
外面乱做一团,隐约有韩忻的尖叫传来,冰棺的裂纹自动恢复,晋楚卿再不能损其分毫。
冰棺虽未动摇,冰窟却发生了震荡,黑色晶石从冰壁掉落,晋楚卿接住。
“救、谁来救救我?”一道鞭子一样的光闪过,随着韩忻的呼喊,晋楚卿被一股力量吸了过去,晋楚卿从荆棘戒指中出来。
脚下的托灵球闪着荧光,身体的血在往托灵球上滴,肉身……
女子的水绫已将要打到韩忻的脖子,晋楚卿灵力成丝线包裹住托灵球系在腰间,快步上前。
将韩忻一把拽到怀里,晋楚卿同时聚集七十二柄灵剑对准女子射去。
女子感受到来自晋楚卿的威胁,连忙闪避。
韩忻只觉有一阵风,已被送到安全位置。
是蒙面客救了韩道?
荣瑾、李沧州都在……李湘君呢?
水网捕来,晋楚卿幻化出长剑,这才注意到手上的荆棘戒指……剑尖汇聚庞大的力量。
不知是托灵球的缘故还是这具身体是李湘君的缘故,晋楚卿灵肉融合完美,简直如同他原本的身体。
“……”
众人奇怪他怎会突然由垂死变得如此厉害。
莫非是立契了?
众人未理清,晋楚卿凭空消失,一眨眼的功夫已至女子身前长剑刺向女子,女子一惊,开启水盾抵挡,起身移至后方再起招式。
晋楚卿的剑与女子的水绫相撞,女子吐血,后退一丈。
蓄气成泉,整个人被泉柱包裹,泉柱从地面以上渗到地面以下,在晋楚卿的位置冲开,晋楚卿跳开的同时脸上的面具被余波震裂。
在场来自胥宿国尚存意识的来客看到“李湘君”的相貌心中皆是一惊:
晋楚卿!
——不过,这也说得通为何荆棘魂会在他的手里了。
韩忻:“阿卿……!”
一直隐在人群旁观的执祖目光冰冷。
晋楚卿蒙面客背对,蒙面客面对男子,晋楚卿面对女子,四点一线。
“你做的很好。”
晋楚卿身体一僵:“……”
甲乙楼他人跟不上四人节奏,姜出隐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