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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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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周允辞,我朋友。”何逍抢先开口。

何逍的朋友圈一直都很固定,很多年没带什么新朋友回来过了,但李月澜没什么惊讶或是疑惑,只是笑意温和说了声,“小周你好”。

“阿姨好,”周允辞礼貌应道,感受到何逍不动声色地抽走了手心里的纸团,给他腾出手送礼。

李月澜接过那一袋包装精致的糕饼,意味深长地看了何逍一眼,让两人先进门,“先进来,天气热。”

周允辞跨过塌寿撩起琉璃珠帘,何逍瞧这动作眼熟,轻轻拽了他一下。

“你说,”以为他要说什么,周允辞低下头。

“别让我妈看到烟。”何逍轻声道。

周允辞微微颔首,悠然道:“还挺乖。”

然后就被乖宝宝白了一眼。

古厝很大,三进院落重檐飞翅,院里静悄悄的,门扇半掩,看着像是屋主都出了门,可并不荒,也不冷清。

周导的新朋友滴水兽在砖墙上吐着水玩,白润的瓷缸就接起来养活了簇簇浮萍,和躲在叶下的几尾小鱼。

院墙边摆着十几盆盆栽,百合、多肉,虎吊兰蔷薇,土不讲究,盆也用得五花八门,青瓷紫砂甚至空心砖,杂乱成欣欣向荣。

“你应该不怕猫吧。”何逍看着那乱颤的绿植,忽然问了一句,先一步站到周允辞身前。

周允辞刚想开口,一只大胖橘已经“噗通”一下,弹到花盆前面,毛色亮堂,肚皮圆滚,落地还晃了两下。

“喵——”

它仰起头冲周允辞叫了一声,尾巴笔直翘起,晃得几盆花跟着摇。

周允辞低头看它,笑了笑:“不怕。”

俯身摸了摸它脑袋,大胖橘不闪不躲,舒服得眯了眼。

“这么热情,陌生。”何逍似乎对这番和谐画面有些意外,弯下腰戳了戳那张大饼。

“它有名字吗。”

“有,旺仔。”

怎么叫个狗名,周允辞剑眉轻挑,何逍啧了一声阻止他对自己取的名发表意见。

旺仔舔了舔爪子,毫无意见地扒住周允辞裤脚。

“地主发令了,想上轿,”何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团毛茸茸的“拳头母”,冷哼一声,“你知道自己多重吗。”

周允辞不疾不徐地拍了拍裤脚,依照猫地主的指令抱了起来,

“你猜它几岁了?”

“七八岁?”看着还很活泼。

“十四。”何逍淡然道,“我外公在的时候,它就来了。没人敢赶它,它就赖着不走。”

“旺仔这名,”周允辞笑了一声,“你起的吧?”

“你有什么意见?”

周导哪里敢有。

何逍十岁那年,也在炎热的夏季,泉州古城天气闷,空气是海的咸腥味,但院子里晒的衣服是香的,街巷弥漫着油炸物的咕嘟声,老人摆出竹编桌椅打四色牌。

那天他从戏班后门回家,橘猫和他同时到的家,只不过它从菜市场方向来,脏兮兮的,还沾着菜叶子,瘦的像他刚在戏班后台认识的二弦,眼神警惕,尾巴紧紧卷着自己和何逍对峙着,就是不肯走。

何逍那时候就是个漂亮孩子,骨相清俊,白的透光,一双眼睛乌亮,但总是淡淡的。

就会有人来说“所谓面相,生的好看,可惜一张薄情脸,冷心冷情”,这句话他当真冷着脸无视,隔天传出去就成坐实了不通人情。

何逍不介意,要说面相,其实他拥有一对柔和一切的梨涡,只不过没给他看到。对这些人他确实薄情,心里账算的门清,家人给了他很多爱,他就也要一点点攒,攒很多还回去,何必漏一点情绪给莫名其妙的人。

但小猫小狗小鸟什么的是例外,这些倔强的小生命本身就值得珍视,当然,现在周允辞也算一个。

他站在橘猫前蹲下,猫没逃,他没出声,从书包里掏出一块不知道戏班哪个姨姨塞给他的绿豆糕,苦恼了一会儿最后没给,他不确定猫能不能吃,别给喂病了。

跑进家门时大人正坐在院子里看电影,略带沧桑的古仔帅脸投在他的脸上,半个家的人都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然后他淡淡说了句“门口有只猫,瘦的不行”,下一秒一阵风卷了出去。

他给猫取了个狗名,俗得不能再俗的名字,还是小时候他外公随口胡扯的故事提到的,只是故事里是只健壮的狗。

“你倒是幸福了。”何逍低头摸了摸周允辞怀里毛茸茸的橘团,随口问了句,“妈妈,怎么家里这么安静?”

“你外婆去承天寺陪一陪外公,你姨啊他们在公司晚上才回来,”李月澜从冰箱拿出一盆果切,刚想递给周允辞,就看到张着圆眼睛看她的旺仔,无奈笑了笑,“午饭应该还没吃吧,先垫一垫,家里阿姨去买菜了,一会儿回来煮。”

何逍还有个舅舅,传说中闽省人家里必备的海外亲戚,过年才回来。

李家这一代兄妹三人,长姐是如今打理企业的掌舵人,自小随着长辈经商,结婚后一家人仍旧守着这处祖宅,让它在各自奔波时不至于空荡下来。

李月澜天生好脾气,又被一群人捧着长大,见识也就来自一群人,不是不谙世事的性子。

姐姐去香港打拼时还不是如今安定的环境,她半声不吭就缠着去了,家里在内地急的半死,她在帮姐姐打理杂事,顺带溜出去看那位家乡赴港的南音大师。

因缘际会,找到了半辈子的坚守。

何逍替周允辞接过果盘:“小银和爸爸飞机下午到。”

“我能不知道吗,接他们回家可不用碰运气,”李月澜笑着说的。

回家要碰运气的那位心里发毛:“我去接吧。”

“今诶熬打拼(真会折腾),”李女士冷笑,“你不饿小周也要吃饭,老实呆着,司机会载我去接,你晚点去承天寺接外婆。”

何逍咳了一声,给不明所以的周允辞解释:“泉州机场在晋江。”

周导曲起手指挠了挠大胖橘的下巴,旺仔舒服的眯上眼睛“喵”了一声,试图掩盖人的偷笑,狼狈为奸。

“行了,放下来吧,别惯着它,沉…成啥样了。”何逍没好气,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明知道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依旧小心翼翼避开了那个字。

旺仔不满地叫了一声,但还是被温柔地放回了地上,晃晃悠悠地踩着莲步走回花盆后头乘凉去了。

两人洗了手,回客厅吃水果,西瓜、哈密瓜、芒果切得整整齐齐,摆成一圈。

烧仙草、石花膏、西瓜、哈密瓜、芋圆,现在看来,还要加上一样芒果,周允辞想。

院子外响起引擎声,司机来了,李月澜拿起包准备出门,回头叮嘱:“你们慢慢聊,阿燕马上回来了,小周你爱吃什么放心跟阿姨说。”

门“咔哒”一声合上的瞬间,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风吹过珠帘,带起一阵柔响。

何逍转头看周允辞:“休息一下,吃完带你转转。”

古厝三落,天井通透,红砖屋檐燕尾飞翘,雕梁画栋藏在阴影,竹节窗台停着鹊鸲。

正厅中央特意辟出神龛角,供着观音像和矮一截的土地公,香灰满缸,几炷新香还在袅袅上升,两尊神像前分别摆着三茶和三酒。

供桌上,一箱依云排得整整齐齐,瓜果是观音吃的,土地公那边不拘小节,列着几瓶未开封的茅台,像是怕他喝不过瘾。

两边的莲花烛灯唱着经转着,中间夹着几样凤梨酥、港式蛋卷、小老板海苔,最多的是银鹭花生牛奶和元秘D,剩下那几瓶旺仔看着像是小孩随手添上的。

周允辞盯着墙角的纸马看了一会儿,彩绘张扬,纸质粗糙却扎得挺直,纸鬃毛立着,脸上的神情竟也似乎带了点威风凛凛的意思,偏头问何逍,“你们平时供这个?”

何逍倚在门框,斜阳照着他半边脸:“不是,明天轮到我们家普渡,得请好兄弟来吃一顿,那是给他们准备的,纸马是普度公的坐骑,明天就要烧了。”

周允辞扫了一眼供桌,又看看瓶瓶罐罐,忍不住笑:“挺混搭的。”

“神明慈悲,没那么多讲究,妈祖还爱喝奶茶呢,就记住土地公爱喝酒,观音吃素,”何逍耸耸肩,“那些零食,你要是想吃去拜两下拿下来吃也行,但是别浪费。”

旺仔又扭着胖身子蹭了过来,它老了,轻易不跳供桌,便窝在拜垫上,何逍想着它从前最爱跳上去偷喝菩萨的水,开了瓶依云给它倒了一碗,带周允辞去后厅。

后厅光线昏黄,旧式木窗上糊着描花玻璃,边角有些泛黄,窗台却擦得干干净净,几枝干透的桂花枝伸展着,红木架子上摆着各种物件,也有李月澜的工尺谱。

周允辞走近,目光被其中一份报纸吸引。

“《大公报》,我太公当年从香港带回来的。”何逍看了一眼道。

“你太公?”

“李仲衡,名字你大概没听过,”何逍顿了顿,“我家以前叫恒益典当行,捐了不少物资,连祖厝前那口大缸,原来都是装稻谷、淡水、还有药材的。”

斑驳木箱里静静躺着的几样旧物,最上方那封信纸,落款来自菲律宾。

周允辞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红砖地面,砖缝细密,是重新修缮过的,轻声问:“你家怎么没有继续做典当行了?”

“政策变了,后来家族做进出口,现在这边是我姨和我妈在守着,我外婆常说,不求富甲一方,但要一直有人记得‘恒益’两个字的意思。”

“恒久而有益。”

“嗯,”何逍笑眯眯的,“我们家每个人都最会算账,你可要小心。”

“你家宝贝挺多,”昏暗光线里,周允辞看着何逍,一点朱砂蛊人心神,“我怕哪天忍不住在这里取景。”

“那你定力好一点,我家宝贝不止这些,别一笔账算到最后,版权费给你拍的倾家荡产。”

“我怕是没这定力,毕竟宝贝值得。”

“周大导,你现在是财大气粗了,可是十八线吃不起饭小导演怎么办,这不公平。”

“这样啊,”周允辞挑眉,看起来道貌岸然,“那何老板能不能指条明路,通融通融。”

“可以,先哄我妈,再劝外婆,最重要的是何老板的——”

“猫主子的脸色。”何逍煞有其事地胡扯。

“听起来得过五关斩六将,尤其是,”周允辞学着何逍语气挺顿,“何老板的猫主子。”

“那你可得拿出点真本事,不然别说拍,连门槛都踩不进。”

“当然。”昏暗中那双深邃的眼睛微微上扬,眼神带着漫不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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