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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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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议事堂中落针可闻。

沈萧辰注视他片刻,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

祁啸良和吴平随他抬了抬手,跟着沈萧辰离开了议事堂。

堂中只留了沁州城的几人。

凌解春还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陈观叹了一口气,亦躬身欲退。

“可否借一步说话?”凌解春抬首叫住他道。

陈观脚步一顿,再回过头来,凌解春已经起身,含笑拱了拱手道:“陈大人请。”

凌解春一路将陈观引到了自己院中。梁洛远远看到,起身行至院外,阖上院门。

凌解春信手自水缸中捞起草络的置在院中石桌上,沉默不言,只拿眼去瞧陈观表情。

草络韧性不足,又浸在水中数日,已然松散。

陈观捻了捻胡子,拧眉道:“凌公子这是何意?”

“陈大人知道我是何意。”凌解春敛了笑意,沉声道。

春意阑珊,鸟鸣亦哀。

乱红一地。

他见惯世态炎凉,亦惯见人心鬼蜮,哪怕面前这位看似是位威严长者,气势上亦不能输上半分。

“去岁卫州水患,粮食欠收。”陈观抬首注视他道:“向沁州借粮十万石。”

凌解春随他长叹一口气,垂目低眉不语。

河东道一带沾亲带故,沁州纵然与他们不睦,一衣带水,又哪能得免之。

“水患过后,流寇不绝于途。”陈观低声道:“卫河水患,沁州亦损失惨重,却未曾收到朝廷一个铜板的恤银。”

“而潞王殿下为治卫河,大肆收购南北竹货,以至去冬竹价大涨。”

“你说……”陈观咬着牙道:“我们沁州还哪里有银子问南方购买上好的竹篾?”

凌解春轻轻阖了阖眼。

这些事,他何尝没有想过。

只是……

“大人要治水,便需治得清爽明白。”凌解春沉声道:“此事比不得其他,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今日之取巧,必将酿来日之大祸。”

陈观老泪纵横:“我又何尝不知。”

“老朽即是沁州人。”陈观声泪俱下道:“吾生于斯长于斯,沁州虽荒僻,但老朽向来视如敝帚,沁州子民老朽亦视为己出。”

“如非实在没有法子,又怎么会出此下策,以次充好?”陈观道:“吾陈氏子子孙孙亦将长居于此地,我又岂能不忧心于此?”

“我当然信大人视沁州如贵宅,视子民如己出。”凌解春注视着他道:“但大人……”

凌解春自袖中摸出一卷黄锦,清了清嗓子道:“大人于沁州境内共置房屋一十三所,计一千九百二十七间。”

陈观面上泪痕尚未干,闻言不禁一愣,表情甚是滑稽。

“于河东道内其他州县内置房共二十三所,计三千六百五十一间。”

凌解春蹙着眉着往下念:“地七十万亩……”

“对了。”凌解春伸指弹了弹锦卷道:“……这还不算陈氏一族的祭田。”

“置外室九人,共生子十六人,女……”凌解春顿了一下道:“一人。”

他古怪地看了陈观一眼。

他爹没生出女儿情有可原,毕竟尝试的机会不多,但陈观膝下这般悬殊的男女比例……

不愧是靠发妻起家、又割席断义的赘婿风范。

“其他的么……”凌解春收起卷轴,遗憾道:“……就没有这么容易统计了。”

“但我实在不信大人出不起买竹篾的钱。”凌解春肃声道。

陈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方才干咳一声道:“叫凌大人看笑话了,那是臣祖上薄积,属陈氏一族,并非归老朽一人所有,更非沁州城产业。”

“咦?”凌解春装傻充愣:“大人方才不是还说,沁州便是你的家,子民亦是你的子孙?”

“我……”

“陈氏一族世代居于此地,岂于沁州无一丝所珍?”

陈观刚想开口,凌解春便悠悠打断他道:“使君岂不闻’天地无私,故能覆载。王者无私,故能容养’。”(注1)

“大人乃一方父母官,在明明德,陈氏一族积德累善,想必不会计较这些许家财。”

他连剿匪都要拉上位亲王做马前卒,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家资。

可这话对旁人未必有用,但陈观在沈萧辰面前已经做足了惺惺之态,观他素日行事,此人最重颜面,若非今日被凌解春点破,怕是他自己也信了自己沽名钓誉的那一套。

若不让他趁机放上几滴血,凌解春誓不罢休。

“凌公子今日叫老朽过来,想必不止是为了这个罢?”陈观面色不愉道。

“当然。”凌解春满脸堆笑,诚恳道:“只要大人今日想办法让我一同出城剿匪,日后再将这草笼堤替换回竹络便可,我保证,此事……”

凌解春拉了一下嘴巴。

他只保证他自己的嘴巴严实,可不保证他家下人的嘴巴严实。

凌解春怡然自得想。

只是少年目光澄澈,神色诚挚,由不得人不信。

陈观沉默良久,微微颔首。

待到下午,陈州衙便传来陈观忽染重疾,无力领兵,请求以其侄陈南平及凌解春二人代之的消息。

呈报宁王,凌解春自然被驳回,而陈南平被任命为副将。

陈观表示,他尽力了。

凌解春怏怏不乐地伏在床上不肯起来。

“不去还不好么?”青砚不解道:“剿匪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我又不是因为没能去剿匪不开心。”凌解春郁郁道。

“那是为何?”

“因为……”

因为,那是沈萧辰答应过他的事情,也因为他对沈萧辰有了期许。

可是承诺过话的不作数,期许成了空。

“好罢,确实是因为没去成不开心。”凌解春含糊道:“我就不能生他的气么?”

“可是……殿下是在关心你呀。”青砚不赞同道。

“这叫哪门子关心。”凌解春低低道。

“你不是刚刚生了场病又中了毒么。”青砚道:“要是我,得先寻个寺庙拜拜才是。”

凌解春刚刚险些被他说服了,听了后一句,顿时无语。

“……他也不必讲得这么重罢。”凌解春低声道。

“我的公子诶。”青砚高声道:“你在想什么呢?只是拜了个堂,你还真当他是你夫君啊!”

“我……”

什么叫只是拜了个堂?越描越黑了不是?

“那可是宁王!皇子!”青砚叫道:“他需要顾及你的面子和感受么?”

凌解春恼羞成怒:“没完了是罢?”

青砚吐了吐舌头:“又没给你写休书,当然没完了。”

凌解春起身作势要打他。

“亏我和梁洛为你打听了那么多。”

“这不是卸磨杀驴么!”青砚一边往外面跑,一边叫道:“梁爷!救我!”

“喊谁呢?”梁洛充耳不闻:“明明那日有人拒绝了要和我结拜成兄弟,怎么这时候还乱喊呢?”

“谁和你是兄弟啊。”青砚不满道:“你多大我多大,你都能当我爹了。”

“那……”梁洛眼珠一转:

“……你我结拜成父子?”

这次轮到青砚无言以对了:“你要不要点脸!”

梁洛摊手:“明明是你说我能当你爹的。”

青砚打了自己的脸,忍无可忍,从头绳上解下两个金珠子丢给梁洛:“滚滚滚,要钱直说,少在这占我便宜。”

“得嘞。”梁洛揣了金子,摆摆走道:“不碍儿子的眼,就走。”

“你!”

“回来。”凌解春冷眼看了半天的戏,问道:“打算干嘛去?”

“花钱。”梁洛还算给凌解春面子,老老实实答道。

不是吃喝就是嫖赌,哪一样不要银子,人生得意需尽欢,无外乎这几个去处。

况且还是打着为他家公子办事的名义,以公谋私。

“改天再去。”凌解春殷勤道:“趁着城门还未落钥,随我出一趟城。”

“公子不放心宁王殿下?”

“我……”

“我劝公子别去。”梁洛叹了口气,严肃道:“殿下不让你去,自有他的道理。您帮不上忙,若是出了意外,反倒还给人添麻烦。”

这话比沈萧辰讲得还过分。

还有更过分的:“宁王府的亲兵如今就在城门处,公子确定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闯得过去?”

凌解春几欲恼羞成怒。

可惜他讲得有道理,凌解春不能不听,只好回房间继续生闷气。

“别气了。”梁洛倒还没走,倚在他门口道:“有那个功夫生闷气,不如起来好好练一练功夫。”

凌解春侧过头去看他,若有所思道:“你不会是我爹派来的罢?”

他怎么觉得梁洛有时候比他爹还像他亲爹?

梁洛并未否认:“公子学还是不学?”

“学。”凌解春认命道。

是夜。

凌解春被梁洛拦在了院墙上:“公子这是打算去哪里?”

“随便看看。”凌解春振振有辞:“城门已经落钥了,我又出不了城。”

“嗯,公子不知道今日沁州城倾城而出,城门守卫松懈。”

“……”

被梁洛识破了,凌解春也不隐瞒,颔首道:“正是想去一试,看看这沁州城城防如何。”

梁洛难得被噎了一下。

良久才道:“公子为何执意要去?”

凌解春不知该如何启齿。

潜意识里,他信任梁洛,可是理智叫他保持缄默。

沈萧辰容不得一丝行差踏错。

“如果你有苦衷……”

凌解春依然抱臂站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梁洛的脸色突然一变,捂着肚子弯下腰去:“你给我下毒?”

“别讲得那么难听么。”凌解春道:“你镇日里夜不归宿,太辛苦了,本公子好心让你好好睡一觉,养养元阳。”

“你下巴豆让我好睡?!”

梁洛暴怒的声音回荡在院落中,震耳欲聋。

“不是巴豆。”凌解春挖了挖耳朵,小声道:“那是给青砚准备的减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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