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冷的女声，从二人背后传来，吓得林聿桉急忙起身后退，拿起霜奚剑将四季珠护在身后。
“诶诶诶？！”
“是我。”
话音刚落，一位皮肤白皙，眉眼一点，容貌俊美的女子身穿一袭冰丝仙衣，青丝被木簪在发后随意挽起，出现在她二人眼前。
“九溪上神？”
“主人！”
二人声音同时响起，四季珠眼中早已染上温热的泪水，毫不犹豫地冲向前拥入她的怀抱，像是千年未归的游子得偿所愿。
可下一秒，四季珠却穿过她的身体，目光呆滞地定在原地。
“主人...”四季珠错愕的回头看向身后的女子，女子却缓缓走到她身前，弯腰隔着空气轻抚她的头顶，眼含笑意道“小福，这千年来，辛苦你了。”
“小福？”林聿桉忍不住诧异道。
是了，小福是四季珠的本名，取自九溪，寓意幸福。
可，这是幸福么？她幸福么？
小福抬头看向她，下意识般伸了伸手，想要握住那纤细的手腕，贪恋那一丝温暖，可手还是透过九溪的手腕，似是怎么也留不住的薄雾。
“主人...我好想你..”
小福看着九溪为她动容的神情，哭声道。
“我也很想念你呀。”
“主人，你为何还要帮那个坏蛋啊！他不值得你为他做这么多！”小福拼命的向前伸手挣扎，但无论她怎么努力，她还是无法触碰到九溪。
九溪没有说话，就这么淡淡的望着她。
“那个坏蛋明明说了！”小福哭喊着“他明明答应过我！我与他合作！他就...”
“小福！”
四季珠被九溪的声音镇住，呆滞地愣在原地，任凭眼中的泪滴话落至地面。
而站在不远处的林聿桉却默不作声地弯腰坐下，既然她们此刻是在处理家事，那她确实不好说些什么，为了不惹事上身，还是闭嘴好了。
她静坐调息着全身的灵力，心脉汇聚之处有三枚金丹正在不断融合，痛感不断袭击她的全身。
虽说她现已是结婴二层，但融合却还未结束，为了防止落下病患，看来得等修仙大会结束后，回到云渺宗在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林聿桉缓缓睁眼，发现远处桃花树下的二人还在争执着什么，目光却落在了九溪的眉眼中的那颗红痣上，陷入了沉思。
回想起当初自己魂穿至她体内，南山城中的青梧、苦忆，再到阿忆的出现，最后的极夜殿中的九溪与阿忆，这一切的一切，似乎是早已安排好的结果。
而就在刚才四季珠脱口而出的合作，他们又是何时谋划的？而我的重生又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方才提到宗门大劫，四季珠明显话里有话。
难道一切都还有转机？难道四季珠认为，这世上的一切并非是命由天定？
随着她不断的猜测，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日的场景。
“勾结外魔的信物，周颜雪，魔族，太玄宗，云渺宗，我？”
云渺宗是剑门第一大宗，宗门弟子向来通过层层筛选，怎么可能连宗门大阵都撑不过一炷香？而向来与云渺宗交好的太玄宗为何屡次赶尽杀绝？就连旁的六大宗门竟能放下上一代的仇怨，联手镇杀云渺宗？云长泽为何又听信一个无门无派的小人？
这一切未免也太过于顺利了，就好像是早就定下的结果。
难不成，宗门中混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一连串的猜想，让旧时就落下的偏头痛也随之复发。
“嘶。”一阵刺痛让林聿桉的思绪从中挣脱，猛地回神后才发现远处的那两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面前，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望着她发呆。
“啊！”林聿桉激灵了一下，身体后仰，又起身整好服饰，毕恭毕敬道“九溪上神..刚才多有失礼，还望九溪上神勿怪。”
“无碍，无碍。”
“我呢我呢？怎么不叫我？”四季珠眨巴眨巴眼，满怀欣喜地望着她。
“你...”
林聿桉弯腰行礼后，目光落在一旁的四季珠身上，似乎真的有在认真思考“你...”
“嗯嗯，我...”四季珠眼眸明亮，期待极了。
“你...你叫小福啊！”
“林聿桉！”四季珠两眼一瞪，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叫嚣着。
“你就是拂晓的女儿，林聿桉。”
林聿桉点了点头，说道“您曾见过我？”
九溪看着她的模样，缓缓道“我在阿忆的记忆中看到过你。”
“是啊，那个坏蛋在当时把我抛给了你母亲后，又在你降生时，为你，为云渺宗准备了一份大礼呢。”小福愤愤道。
大礼？什么大礼？林聿桉想。
“多谢九溪上神赐我重来一世的机会。”说着，林聿桉再次行礼表示感谢，却被九溪止住，说道“不是我，还有这不是赐予，这是你的果。”
“我知道，可您与阿忆大人于我有恩，这份谢谢我应当还上。”
九溪见她如此坚定，便没在拦了。
“九溪上神，我..我其实还有件事..”
“我知道，你要问为何我会出现在这里，对么？”
“是，这海境原是四季珠回溯后，我意外进入的领域，我以为...”林聿桉顿了顿，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困扰我许久了。”
“你说。”
“旁人都是修炼至结婴三重才会开启海境，为何我当时才结丹中期，就可进入这里？还有，阿忆大人先前说过的天命不可违，当真是不可违么？”
“你所处的领域并不是海境，但此地却与海境无疑。”九溪缓缓看向远处的桃花树，温柔道“你所在的领域名为空境，是空海和海境的结合。旁人修炼无非分为两类，一是天生灵力，二是后期修炼所致。拥有天生神力的孩子，修炼至结婴三重才会拥有海境，而后期努力之人，修炼至结婴一重，便可破开空海的一小部分，直至三重后才可完全进入。”
九溪说话的声音顿了顿，侧过脸表情凝重的看着她道“而你，拥有的是神族和仙族的血脉，自然与旁人不一样。”
“我？？！”
林聿桉抬手指了指自己，语气震惊道。
“我知你如今无法接受，可此时若不说，以后怕是真的没有机会了。”九溪微微皱眉，眼中尽显无奈。
“那上神可知我的血脉与我父母的关系？”
“抱歉...这...我不能说。”九溪低眸躲避，林聿桉没在继续，此时九溪又开口道“以后你会知道的，抱歉，这是天道的安排，我不能说，也不可说。”
“嗯嗯，我明白的。”
“咳咳，至于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倒是想先听听你对天命的看法。”
“天命？”林聿桉微微皱眉，心中的那块大石头再也无法压制住内心深处最为真实的自己，她说出了压制许久的话“我认为，天命可以修改。”
“哦？天命可以修改？为何这样说？”
“如果遵循天命，万物轮回，那我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天命，或许在人们眼里，生老病死是常态，仙魔等各族无法干预。但在我看来，天命，并非是全权由天来决断的。”
“万事万物，轮回因果，这是必然的。天命，是轮回的起点，也是天道的选择，这难道不是天来决定么？”
“不是的，我认为天命二字，落就应该落在这个命字上，性命，是靠自己来争夺的。这修仙界并非全是拥有先天灵力的骄子，反而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自己努力的结果。”
“灵根也好，命根也罢，如若没了性命，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天命若可以修改，那三界岂不人人都可以钻了这空隙？”
“上神说的没错，所以我说的天命修改，不是天，也不是命。而是我的天命，我的因果！”
“上神说我的重生，是我的果，那我的因又在哪里？既然你们选择了我的母亲，四季珠选择了我，那就证明，我的命尤为重要，是你们将来走出的最重要的一步棋。”
九溪沉默了。
“既如此，我师父的命，我兄长的命，我师兄师姐以及整个云渺宗弟子的命！或许还有转机，不是么？”
林聿桉的话语越说越笃定，但最后出口的话语却成了祈求，因为她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倘若他们还留有法子，这些无非是尘土而已。
所以她在赌，堵九溪点头，赌她们只有她这一枚棋子。
“罢了，小丫头年轻气盛，颇有你母亲当年风范。”九溪轻叹一声“你，的确对我们很重要，不仅是对我和阿忆，对神界，对整个修仙界，都很重要。”
“所以，我能救她们，对么？”
“可以，但这会受到天道的惩罚，你可愿意替他们背这因果？”
“我愿意！”
林聿桉没有丝毫犹豫。
如若用她一人性命换取所爱之人的平安，哪怕刀山火海，哪怕永坠地狱，她也愿意。
“我愿意替他们背这忤逆天道的因果，我愿意！”
九溪见她目光坚定，便不在说些什么。
只瞧见她轻轻一挥袖，眼前出现了一本古书。
是先前见到的那本天书，还没等她接过，小福嘟囔道“真是！固执！”话语间，她快速施法往书中和她的身体里渡过一丝灵力。
下一秒，天书迸发出耀眼的光芒，直开天际。在她的右手边则出现一支神笔，那神笔与平常毛笔并无二异，但却拥有奇法。
这神笔，又名落子无悔。
落子无悔，重点是在这“无悔”二字，听说是那极夜殿主从地界写死生簿子的那人手里夺取来的。
虽说不知道那极夜殿主为何要夺这神笔，总之，几经辗转便到了阿忆手中，而后又藏入了四季珠中。
凡是用它写上的字，便是以自身作为担保，若敢违抗所签下的约定，便要遭受数万倍的反噬之苦。
“林聿桉，我最后在劝告你一句，倘若你习得这书中功法，就真真与你的师兄师姐再无同路了。”
此话一出，林聿桉接过神笔的手顿了顿，浅笑道“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这是我欠他们的。”说罢，一把夺过那神笔，在那书中写下了三个飘逸大字。
“林聿桉。”
“林聿桉与天命之书签订神契，至此后数万年不可堕入魔道，不可修炼禁术，不可...不可违背天书的命令。”
“神契已定，沧海万物，术法万千，尽在此书之中。”
话音刚落，天书迅速翻开第一页，直直地落入她的手掌之中。林聿桉诧异地看向那书中第一个，金光闪闪的目录上写着四个大字“静、净、精、竞、”
“？？？”
林聿桉疑惑地翻开下一页，上面又出现三个大字“仙、魔、神、”
“？？？”
正当她在想翻开下一页，却被四季珠的喊叫声制止。
“主人，你要走了吗？”
“九溪上神！”林聿桉收起天书，跟上小福的步子来到桃花树下，看着九溪沧桑的背影。
“嗯，我要走了。”
“九溪上神，您还未告诉我，为何您会来到这里。”
“林聿桉，阿忆虽让你帮我留住了我的一丝魂魄，但我历经千年岁月的消磨，早已散去所有，只有这棵桃花古树让我短暂苏醒，为的就是告知你真正所要守护的东西。”
“我想，这就是我们的共同选择，我虽不会消陨，但我会陷入万年的长眠之中。”说着，她转身看向二人，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眼眸中透着希望道“林聿桉，我相信这一世的你，不会再误入歧途，你也会找到自己真正想要走出的道路。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和阿忆做出的选择。”
说罢，九溪缓缓闭上眼睛，就此永眠于这颗桃花古树中。
“主人，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助她。为了您，为了我们的再次相见。”小福跪在古树前，强忍着哭泣，拜了三拜。
林聿桉俯身，两手合抱拱手，弯腰行礼道“九溪上神，我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而后看向小福，说道“我们该走了。”
小福没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林聿桉重拾信心，手指一挥，划开通道，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因为我而受伤。你们的因果，我替你们背定了。”